一个提着皮鞭、身材粗壮的家丁打扮的汉子坐在稍高处的田埂上,打着哈欠,时不时不耐烦地朝田里吼骂一句:“磨蹭你娘!天亮前收不满那几筐,仔细你们的皮!”
老祠祝停下脚步,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自己的破旧衣角,喉咙滚动,却发不出声音,只用眼神绝望地指向那片仍在被榨取最后一丝力气的盐田和那些麻木的灶户。
管仲静立在那里,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他盐晶般的眼眸扫过这片疮痍,目光在那浑浊的卤水、灶户们浸得发白溃烂的双腿、以及家丁腰间的皮鞭上一一掠过。
他没有说话。
但周围空气里的咸湿气息,开始无声地加剧凝聚。
田埂上那打哈欠的家丁忽然觉得脖颈一凉,像是被什么冰冷细小的东西蜇了一下。他骂骂咧咧地伸手去摸,却只摸到一点迅速融化的湿意。他没在意,只觉得夜风好像突然变得更刺骨了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朝田里吼:“快点!没吃饭的……”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陡然变调!
田里那几个麻木劳作的灶户,也猛地停下了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骇人的景象——
那家丁的脸上、脖子上、所有裸露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冒出一层白霜!那白霜迅速变厚、凝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转瞬间就变成了坚硬的、棱角分明的盐晶!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却也被盐粒覆盖,凝固成两个灰白色的凸起。他维持着半张嘴呵骂的姿势,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僵硬的盐雕,在惨淡的星光下泛着死寂的光。
夜风拂过,盐雕表面簌簌落下极细的晶粉。
“哐当。”
他手里松脱的皮鞭掉落在田埂上,发出沉闷的一响。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这片盐田。窝棚里似乎有极细微的抽气声,又立刻死死捂住。
田里的灶户们僵立在冰冷的卤水中,望着那尊熟悉的、作威作福的家丁瞬间变成的恐怖盐像,巨大的惊骇压倒了麻木,让他们如同石塑。
管仲的目光越过那尊盐雕,投向盐田更深处,投向那些黑沉沉的、废弃的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