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家福照片突然多出一个模糊人影且每日清晰一分, 直到第七天露出与我相同的脸, 深夜它爬出相框蹲踞床头索要“被夺走的名字”, 我惊恐发现家族墓碑上所有姓名皆被凿除, 唯一能开口的祖母歪头呆滞反复呢喃: “棺材…自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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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影之初现

火车嘶鸣着驶离站台,将城市的喧嚣粗暴地剥离,窗外的景致逐渐被单调的田野和灰蒙的天空取代。我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心里说不清是何种滋味。返乡,这本该带着温情的词汇,于我而言却只意味着压抑和一段必须履行的、令人窒息的义务。父亲在电话里的声音不容置疑:“奶奶情况不好,你必须回来。”

老宅坐落在镇子最偏僻的一隅,被一圈高耸的、长了青苔的灰墙围着,像一座自我囚禁的堡垒。推开那扇沉得吱呀作响的黑漆木门,一股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年的木头朽味、灰尘、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草药和霉烂混合的沉腐气息,它们凝固在几乎凝滞的空气里,厚重得能压弯人的呼吸。

母亲接过我简单的行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了句:“回来了。”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滑开,落在院子里那棵枯了一半的老槐树上。父亲坐在堂屋的太师椅里,只是点了点头,手里盘着两颗光滑的核桃,发出单调而规律的磕碰声,替代了本应有的问候。他们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人难受,仿佛我的归来只是往这潭死水里投下一颗小石子,连涟漪都吝于泛起。

这座宅子似乎吞没了所有声音和光线。即使是在白天,阳光也像是不情愿地挤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投下微弱而斑驳的光影,大部分空间仍沉在昏昧之中。褪色的红木家具轮廓模糊,像一具具蛰伏的兽。墙上悬挂的字画卷轴边缘卷曲,纸色泛黄,墨迹暗淡得难以辨认。一面挂在墙角的多宝格上的铜镜,镜面早已氧化得模糊不清,只能映出一团扭曲晃动的人影,如同鬼魅。

我的任务之一是打扫。第二天下午,我拿着鸡毛掸子,心不在焉地拂拭着堂屋家具上的积尘。动作机械,心思早已飞回几百公里外那个我称之为“家”的明亮公寓。

就在目光漫无目的扫视时,墙上的那幅巨大的全家福撞进了视线。

它挂在中堂最显眼的位置,黑白色,镶在沉重的暗褐色木框里。照片里,祖父母端坐中央,表情是那个时代特有的刻板严肃,仿佛不是来拍照,而是来参加某种仪式。父母、几位叔伯姑姑分立身后,同样衣着整齐,面容紧绷,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前方,看不出丝毫喜庆。整个画面透着一股僵冷的、令人不适的气息。我小时候就很不喜欢这张照片,总觉得里面的人不像活人,倒像是一群精心排列的纸偶。

鸡毛掸子拂过相框上方,抖落细细的灰尘。就在我准备移开视线时,心头莫名地一跳。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种细微的、本能的违和感爬上脊背。我蹙起眉,凑近了些,眯眼仔细打量。

照片的背景是祖宅的堂屋,布局和现在几乎一样,只是更“新”一些。人群簇拥着。我的目光从左到右,一一掠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