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中排靠过道的位置,姿态甚至有些懒散,但举起的手臂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
或许是那股与周围狂热格格不入的冷淡气质,楚涵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他身上,笑容不变:“后面那位同学,请说。”
所有视线汇聚过来。
沈珩没有起身,只是迎着楚涵温和的注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刚刚安静下来的礼堂,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甚至可以说是漫不经心:
“楚博士,如果实验失败……志愿者是会直接死亡,还是变成供后续研究使用的、具有活性的废料?”
“哐当——”
角落位置,一个一直隐在阴影里的男人似乎被这个突兀至极的问题惊得措手不及,失手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
暗红色的酒液如同浓稠的血液,瞬间在桌面上蔓延开来,汩汩流淌,滴落在地。
但没人顾得上去看那边。
整个礼堂死寂得落针可闻。
前一秒还洋溢着热血和憧憬的空气骤然冻结。
每个人脸上都凝固着错愕和茫然,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里血腥而冰冷的含义。
楚涵脸上那无懈可击的、春风般的笑容瞬间僵死,像是被极寒冰封。
镜片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急剧收缩,尽管只有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但那一瞬间掠过的震惊与骇人杀意,没能逃过沈珩的眼睛。
他握着演讲稿边缘的指尖用力至微微泛白,纸张下的金属夹片发出细微的、只有沈珩能“听”见的哀鸣。
“这、这位同学,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楚涵推了推眼镜,强笑着试图缓和气氛,声音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我们的实验安全系数极高,所有流程都严格遵守伦理规范,你所说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那个碰碎了酒杯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切断光线,在礼堂地板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无视了脚下蔓延的“血泊”,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讲台方向走来。
军靴踩过冰冷的水磨石地面,发出清晰而压迫感十足的嗒、嗒轻响,在落针可闻的死寂中,一下下敲打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原本因沈珩骇人发言而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带着惊惧,被这脚步声牵引过去。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纯黑西装,肩线宽阔平直,气息冷峻而雍容,与周围的学生和学者格格不入。
但他英俊至极的脸上,此刻却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隔着大半个礼堂的距离,牢牢锁在沈珩身上。
那目光沉静、审视,带着一种几乎要剥开皮囊、直刺灵魂深处的锐利和……浓烈的兴味。
他走到沈珩座位旁的过道,停下脚步。
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窒息般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人。
男人微微侧头,目光垂落,看向仍安坐着的沈珩。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像裹着丝绒的冰刃,缓慢地碾过寂静:
“你似乎知道很多……”
他顿了顿,唇角极缓地勾起一丝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有趣的事。”
男人军靴边缘沾着暗红酒渍,像干涸的血。
那双眼睛深得吓人,不是末世里常见的浑浊暴戾,而是一种淬炼过的、绝对的冷,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