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抬起头。
空气绷紧成一根弦,压在每个人的喉咙口。他能“听”到前排座椅金属腿因承受主人无意识颤抖而发出的细微嗡鸣,能“读”到讲台上那个麦克风内部线圈因电流不稳产生的焦躁。
楚涵的呼吸频率变了,尽管他脸上还挂着那副僵硬的、试图挽回局面的笑。
“这位先生,您……”
楚涵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凌昭根本没看他。
他的目光仍沉甸甸地压在沈珩身上,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有趣的事。”
这不是询问,是断定。
沈珩胸腔里那颗重新跳动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恐惧,是一种被猛兽盯上的、久违的战栗兴奋。
他认识这张脸,前世只在遥远模糊的通告和人们恐惧的低语中听过——凌昭,“龙骸”基地的主人,传闻中冷血残暴,异能诡谲莫测,是末世后期少数能与他巅峰时期一较高下的怪物之一。
沈珩迎着那目光,扯了一下嘴角,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他没回答凌昭,反而重新看向讲台,声音清晰地穿透死寂:“楚博士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失败品,是被销毁,还是……物尽其用?”
“你胡说八道什么!”
楚涵终于维持不住温文假面,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刮人耳膜,“保安!把这个扰乱会场的人请出去!”
门口一阵骚动,几个穿着制服、配着电击棍的壮硕男人挤进来。
金属扣环碰撞,电击棍头端的合金发出低弱的、只有沈珩能感知的嗜血嗡鸣——这些武器见过血,不止一次。
保安的手还没碰到沈珩的椅背,凌昭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仿佛他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影子,最前面的那个保安就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翻了两排空座椅,瘫在地上不动了。
凌昭甚至没回头,他的手依旧插在西裤口袋里。
剩下的保安骇然止步,电击棍噼啪闪着蓝弧,却不敢再上前。
“看来,”凌昭的声音慢条斯理,终于施舍般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楚涵,“你的‘安全规范’里,不包括回答一个学生的合理质疑。”
楚涵的嘴唇哆嗦着,镜片后的眼睛慌乱地闪烁,求助似的看向礼堂各个角落隐藏的、他真正的心腹。
但那些人,在凌昭无形的压迫感下,没有一个敢妄动。
“实验数据……这是最高机密……”楚涵挣扎着,声音发虚。
“我的权限,够不够?”
凌昭问。
很轻的一句话,却像巨石砸下。
楚涵彻底哑了,汗珠从他额角滚落,砸在讲台的金属包边上,溅开微小的水痕。
那金属告诉沈珩,这汗水是冰凉的,带着绝望的腥气。
台下鸦雀无声,先前被煽动起来的热血早已冷却,只剩下毛骨悚然的疑惧。
那些举着手想要报名的学生,悄悄把手缩了回去,惊疑不定地看着讲台上那个突然变得陌生而可怕的楚博士。
凌昭的视线又转回沈珩身上:“这里太吵。”
他转身,朝外走去,军靴踏过地上流淌的酒液,留下清晰的暗红色脚印。
不容置疑的姿态。
沈珩看着他的背影,又扫过面如死灰的楚涵和满场惶惑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