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转过身，把他搂进怀里。她的怀抱很瘦小，可很温暖，带着皂角的清香。"默默啊，娘这辈子没读过书，可娘知道，读书能让人挺直腰杆。" 她摸着陈默的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当个好官，别让人再欺负咱们......"
陈默把脸埋在娘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6 摔碎的全家福
开学前一天，李秀莲带着两个孩子去镇上照相。照相馆在供销社二楼，玻璃橱窗里摆着穿婚纱的照片，闪得人眼睛疼。摄影师让他们站成一排，李秀莲站中间，左边是陈默，右边是雅雅。
"笑一个！" 摄影师举起相机。
李秀莲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雅雅也咧着嘴，露出颗刚换的门牙。只有陈默，嘴角扯了扯，没笑出来。摄影师啧了一声："小伙子，开心点！考上大学了，多好的事！"
陈默的拳头突然攥紧了。他想起昨天在村口，王婆子带着几个妇女堵着他骂："野种还想上大学？等你当了官，第一个就忘了你娘！" 那些话像针，扎得他心口疼。
"咔嚓" 一声，照片拍好了。
回家的路上，陈默一直没说话。快到村口老槐树下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那张刚洗出来的全家福，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相框碎了，照片裂成好几块，李秀莲的笑脸被一道裂痕分成两半。
"哥！你干什么！" 雅雅尖叫着去捡照片，手指被玻璃划破，血珠滴在照片上。
李秀莲的脸瞬间白了。她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嘴唇哆嗦着："陈默，你...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上大学了！" 陈默突然吼道，声音在空旷的村口回荡，"我就是个野种！我不配当你儿子！" 他转身就往村外跑，书包带子甩得啪啪响，像只受伤的小兽。
李秀莲追了两步，突然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雅雅吓坏了，一边给娘拍背，一边哭着喊："哥！你回来！娘要晕倒了！"
陈默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路中间，背对着她们，肩膀剧烈地起伏。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那是李秀莲用自己的旧衣服改的。
"默默......" 李秀莲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娘没怪你...... 娘知道你心里苦......"
陈默突然转过身，跪在地上，给李秀莲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娘，等我回来。" 他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一定回来接你和雅雅。"
然后，他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往村外跑，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雅雅捡起地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把碎片拼起来。李秀莲的笑脸中间有道裂痕，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娘，哥会回来的吧？" 雅雅小声问，眼泪掉在照片上。
李秀莲把女儿搂进怀里，看着陈默消失的方向，轻轻点头："会的，默默是娘的好儿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可她不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八年。
7 2012 年镇政府门口的空号
（一）消失的汇款单
2012 年秋天，青溪村通了水泥路。村口的老槐树被砍了，说是要拓宽路面，树桩上的年轮一圈圈的，像娘眼角的皱纹。陈雅这年 22 岁，在县城超市当收银员，每个月能挣 1800 块，她把钱分成三份：1000 块给娘买药，500 块存起来，300 块留着自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