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张雅茹和林薇薇，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真诚、带着点羞怯和“懂事”的微笑，声音清晰而柔和：
“阿姨，薇薇妹妹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好好休养。我……我看楼上那间阳光最好的主卧就特别适合妹妹。”我的视线恰到好处地扫过楼梯上方，带着一种真诚的羡慕和“识趣”，“我住楼下靠近厨房那间小房就好，方便，也……安静。”
我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指向了楼梯旁那扇虚掩着的、通往保姆房的门。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国栋翻报纸的手顿住了。张雅茹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林薇薇脸上那甜美无邪的笑容，极其短暂地僵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被她用更灿烂的笑容掩盖过去，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安”和“感动”。
“哎呀，姐姐……”她声音软软地，带着点撒娇似的嗔怪，“那怎么行呀？你是姐姐，怎么能让你住……”
“薇薇！”张雅茹打断了女儿的话，看向我的眼神里，那份刻意维持的温和瞬间真实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满意和赞赏。她放下茶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晚晚，你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比你薇薇妹妹强多了，她呀，就是被我们惯坏了，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她站起身，走过来，甚至亲昵地拍了拍我的手背——虽然那动作依旧带着一种施舍般的高高在上。“那间小房是有点委屈你了，不过……既然你这么为薇薇着想，阿姨心里真是……暖暖的。”她转向王叔，语气带着当家主母的吩咐，“老王，把晚晚的行李……嗯，送到楼下那间房去，好好收拾一下。”
“是，夫人。”王叔应声上前，接过了我那个寒酸的帆布包。他看我的眼神里，那份审视似乎淡了些，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识相”之人的认可？
林薇薇立刻依偎到张雅茹身边，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声音甜得发腻：“妈妈~你看姐姐多好呀！我以后一定好好跟姐姐学！”她看向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感激”和“亲近”，“姐姐，谢谢你！我……我一定好好养身体，不辜负你的心意！”
多么感人的姐妹情深。多么和谐的家庭画面。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一片冰封的讥诮。嘴角却依旧保持着那抹温顺无害的弧度，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妹妹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应该的。”
“一家人”三个字，从我口中吐出，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讽刺。
帆布包的带子在我掌心勒出深痕，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保姆房的门在我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客厅里那虚伪的温情脉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清洁剂的味道，混合着新换床单的淡淡织物气息，试图掩盖这房间本身自带的、无法抹除的狭窄和逼仄。
前世，我踏进这扇门时，只觉得委屈和不甘，像一根刺扎在心头。如今，这狭窄的空间，这靠近厨房随时能被使唤的位置，却让我感到一种病态的安全感。这是林家给我的定位——一个边缘的、召之即来的“养女”。很好，正合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