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着阿琴的心脏。餐桌上,两菜一汤已经失去了热气,凝结的油花在表面结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斑驳。她第三次看向墙上的钟,时针冷漠地指向九点。
大伟还没有回来。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次晚归,理由无一例外是“公司加班”。阿琴拿起手机,那个熟悉的号码依然没有传来任何讯息。她指尖划过屏幕,点开那个沉寂的聊天窗口,上一条消息还是她下午发出的:“晚上想吃什么?炖了你喜欢的排骨。”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没有回复。
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疑虑再次从胃里翻涌上来。这感觉并不陌生,近几个月来,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在每一个大伟晚归的夜晚悄然收紧。她试图掐断它,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大伟只是工作忙,他们五年的婚姻基础牢固,平淡却安稳。
可这一次,藤蔓上似乎长出了尖锐的刺。
她想起上周帮他洗衣服时,那件昂贵的蓝灰色衬衫领口上,蹭到的一点陌生的、带着甜腻花果香的粉底液痕迹。她当时问他,他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应酬嘛,谁知道哪个女客户凑得太近蹭上的,你也太敏感了。”
她想起他最近洗澡时,总会把手机带进浴室,屏幕朝下扣在洗手台上。以前他从不这样。
她想起昨夜,他在身边沉睡,手机在床头柜上屏幕骤然亮起,一条微信预览弹出来,只有一个亲昵到刺眼的称呼:“伟哥……”后面的内容被折叠了。她当时心脏骤停,却终究没有勇气去拿起他的手机。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细碎片段,此刻在冰冷的饭菜和沉寂的等待中,汇聚成一股冰冷刺骨的暗流,冲刷着她摇摇欲坠的信任。她感觉自己的指尖在发凉,一种巨大的、空洞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像个等待宣判的傻瓜。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攫住了她全部心神。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雨还在下,小区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破碎的光晕。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线,停在楼下。驾驶座上的,正是大伟。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着,嘴角勾起的那个弧度,是阿琴已经很久没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带着某种宠溺和热切的微笑。
那笑容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阿琴的眼睛。
几秒后,他收起手机,下了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进单元门。他撑着伞,脚步略显急促,却方向明确地——走向了小区侧门。
侧门外,隔着一条不算宽的马路,就是那家霓虹招牌在雨夜里闪烁着暧昧粉光的“悦来酒店”。
阿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四肢百骸冰凉的麻木。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穿过马路,收伞,推开了那家酒店光洁的玻璃门,消失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
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和血液冻结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