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酒店。家隔壁的酒店。
一种荒谬到极点的刺痛感,混合着排山倒海的背叛和羞辱,瞬间将她吞没。他甚至懒得走远一点,是觉得她蠢到永远不会发现,还是刺激到就喜欢在她眼皮底下偷情?
冰冷的怒火取代了最初的震惊和麻木,像液态氮一样迅速灌满她的胸腔,所过之处,一片死寂的寒硬。她异常冷静地转身,没有再看那酒店一眼,走进卧室。
她打开衣柜,没有选择平时穿的柔软家居服,而是拿出一件黑色的修身连衣裙,外面套上一件米色风衣。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失血的脸,拿起粉底,仔细地、一丝不苟地遮盖掉眼底的青黑和所有的情绪。刷上腮红,涂上她最艳的那支口红。她甚至喷了一点香水,手腕和耳后,是她平时舍不得用的、味道凛冽的那一款。
她要把自己武装起来,用所有的冷静和体面,去面对那即将撕开的不堪。她不是去哭闹的泼妇,她是去擒获罪证的猎人。
拿起伞,换上低跟皮鞋。出门前,她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水果篮,那把锋利的水果刀闪着冷光。她脚步顿了一秒,心脏剧烈收缩,最终,她伸出手,将冰冷的刀拿起,放入风衣宽大的口袋里。坚硬的金属触感贴着她的大腿皮肤,带来一种奇异而危险的镇定。
走进酒店大堂,空调暖风混合着廉价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清晰却陌生的倒影。前台只有一个年轻的服务员,正低头玩着手机。
阿琴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冷静的叩击声。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但脸上却维持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平静。
“你好,”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被打扰而不悦的冷淡,“我先生刚才进来了,穿蓝色衬衫,个子挺高。他手机好像没电了,联系不上,让我下来拿点东西。他住哪个房间?”
她谎话编得流畅自然,眼神里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询问。那前台服务员抬起头,似乎被她的气势和笃定唬住了,下意识地就朝电梯方向指了指:“刚上去……好像是……306吧。”
“谢谢。”阿琴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转身走向电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踩在云端,虚浮而刺痛。口袋里的刀柄硌着她,提醒她此行的目的。
电梯无声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镜面墙壁映出她涂着鲜艳口红的唇,像一道刚刚划开的伤口。
“叮——”
三楼到了。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只有壁灯投下昏暗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酒店特有的、消毒水试图掩盖某种暧昧的气息。
306。就是这里。
她站在那扇深色的、紧闭的房门前。像站在一个即将爆炸的世界的边缘。
里面隐约传来声音。女人的娇笑声,放浪而肆意。还有一个男人低沉模糊的应答。
是大伟。她听了五年的声音,烧成灰都认得。
所有的血液似乎一瞬间涌向耳朵,又在下一秒彻底冷却。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门内那扎心的嬉笑和她自己心脏碎裂的巨响。
她抬起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