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玻璃澄澈得像不存在。我能清晰看见他们落座的位置,水晶吊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林薇侧坐着,唇角含春,正用刀叉细致地切着盘中的牛排,然后,叉起一块,越过铺着洁白桌布的桌面,精准地送到那男人的嘴边。动作流畅,亲昵得刺眼。男人张嘴接了,咀嚼间,肥厚的手掌极其自然地覆上她搁在桌面的手,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皮肤。她没抽开,反而笑着说了句什么,眼波流转。

行李箱的拉杆硌得掌心生疼。血液轰的一声全涌上头顶,冲垮了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五年,两千公里,无数个日夜的思念和规划,像一场盛大讽刺的独角戏,观众只有我自己,而她在别人的舞台上上演着旖旎风光。

我冲了进去。旋转门带来的风铃轻响被餐厅里低回的爵士乐吞没。衣香鬓影,刀叉轻碰的低语,所有精致浮华的背景在我眼中褪色成模糊的噪点。我的目标只有一个。

脚步声重得惊人,踩在柔软地毯上像是擂鼓。我停在他们桌前,影子投落在洁白的桌布和吃了一半的牛排上。

两双眼睛同时抬起。林薇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碎裂,一种近乎惊骇的苍白迅速覆盖了她精心修饰的妆容。那双几分钟前还春水盈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慌乱和难以置信。她几乎是弹起来的,碰倒了手边的红酒杯,暗红色的酒液迅速在桌布上洇开,像一大滩突兀的血迹。

“陈…陈默?!”她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那男人也放下了刀叉,眉头蹙起,打量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被打扰的不悦,但他没开口,只是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姿态里有一种稳操胜券的从容。

“我怎么会在这?”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笑,干涩,嘶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惊喜吗?来看看你是怎么加班的。会议室投影仪好看吗?比得过这儿?”

我猛地将一直攥在手里的丝绒盒子拍在桌上,震得餐具哐当作响。盒盖弹开,那枚钻戒愚蠢地闪烁着。“来,接着演!告诉我,这是你哪个客户?还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餐厅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所有窥探的、好奇的、鄙夷的目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缚在中央,公开处刑。

林薇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疯狂闪烁,像是在进行一场极限的脑力风暴。几秒死寂,她突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惊慌被一种强行镇定的、甚至带上一丝嗔怪的表情取代。

“陈默!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声音拔高,带着被冤枉的委屈,手指却神经质地绞着桌布边缘,“这位是王总!是我…是我表叔!专门从国外回来考察项目,顺路看看我!你发什么疯!”

“表叔?”我咀嚼着这两个字,荒谬感几乎让我笑出声。

那位“王总”适时地咳了一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堆起一种长辈式的、略显尴尬宽容的笑:“咳,薇薇,这就是你那个…男朋友?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误会,都是误会。正好,一起坐下吃点?”

他抬手,似乎想示意服务生加套餐具,那姿态仿佛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而我只是个不懂事闯入、需要被安抚打发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