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跨城的星星徽章(2005.9-2006.1)
2005年9月12日,K157次绿皮火车在华北平原的晨雾里哐当哐当穿行时,我攥着印着“齐鲁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指节被纸边硌得泛白。车窗外的白杨树排着队向后倒,叶子上还挂着未干的露水,像把我18年的人生连根拔起——裤兜里那张叠了三层的照片,边角已经被手指摩挲得发毛,照片上的林晓雨扎着高马尾,蓝白校服的领口别着枚生锈的星星徽章,那是我高中时用攒了半个月的早饭钱买的,也是这场青春里第一场恋爱的起点。
火车过黄河大桥时,我给林晓雨发了条短信:“我快到济南了,你那边怎么样?”她在邻省的彭城师范学院,我们之间隔了432公里,要先坐两小时绿皮火车,再转一小时公交,最后还要走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才能到她学校。十分钟后,她回了条短信:“我刚整理完宿舍,室友都很好,你记得好好吃饭。”后面跟着个用标点符号拼的笑脸,我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很久,直到火车驶进济南站,广播里传来“前方到站济南站,请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行李”的提示音,才把手机揣回兜里,扛起装着被褥的蛇皮袋,跟着人流挤下了火车。
济南的九月还带着夏末的燥热,火车站广场上全是拎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迎新的学长举着“齐鲁理工大学”的牌子,嗓子喊得有些沙哑。我跟着学长坐上去学校的大巴,车窗外的街景从老旧的胡同变成宽阔的马路,最后停在一所红砖墙的校园门口。报到、领宿舍钥匙、铺床,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另外五个室友都到齐了,有两个是济南本地的,正在聊哪家把子肉好吃;还有一个来自东北,操着一口大碴子味的普通话,正给大家分从家里带的冻梨;剩下两个跟我一样是外地的,话不多,正低头整理书桌上的课本。
我把林晓雨的照片压在枕头底下,然后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法桐树发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林晓雨打来的电话。“喂,你到宿舍了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让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到了,宿舍挺好的,室友也都挺和善。”我走到宿舍楼道的窗台边,这里信号能好点,“你们学校怎么样?食堂的饭好吃吗?”“还行吧,就是食堂的菜有点咸,我今天中午吃的西红柿炒蛋,咸得我喝了两瓶水。”她笑着说,然后又叮嘱我,“你晚上别熬夜,记得盖好被子,济南晚上应该比咱们家凉。”“知道了,你也是。”我握着手机,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她室友喊她去水房打水,我们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从那天起,每晚九点成了我最期待的时刻。宿舍楼道里信号差,我得攥着那部诺基亚直板机,在窗台边来回踱步,有时候信号实在不好,就只能跑到宿舍楼下的电话亭给她打电话。有次济南下大雨,我没带伞,还是冒雨跑到电话亭,结果打了半天都没打通,等我浑身湿透地跑回宿舍,才发现她给我发了条短信:“今天雨大,我猜你没带伞,就没给你打电话,你别感冒了。”我看着短信,心里又暖又酸,赶紧给她回了条短信,说我没事,让她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