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在一片对黎洛洛的赞叹声中，像个多余的摆设，苍白着脸，指甲掐断了都没敢吭一声。眼睁睁看着我的世界一点点被那个外来者侵占、碾碎。
重来一世，竟回到了此时此地。
老天爷待我倒真是不薄。
“清一，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适？”母亲略带担忧的声音传来，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转脸，对上母亲犹带着关切的眼神。她是这叶家唯一一个还未被黎洛洛那套完全蛊惑的人，只是性子软，拗不过父亲和兄长。
我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按了按，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娘，我没事。”
声音出口，竟是平稳的。
我的目光越过歌舞升平，直直射向御座之下的首席。
那里，一人独坐，玄衣墨冠，姿容清绝，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宫人内侍伺候得小心翼翼，连倒酒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周遭的热闹喧嚣到了他那里，仿佛被无形的高墙隔开，自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威严之地。
摄政王，萧璟行。
手握天下权，天子亦忌惮三分。唐允痕见了他，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皇叔公”。
他是黎洛洛的系统唯一标注为“极度危险，不可攻略”的存在，也是上一世，最终将风光无限的六皇子一党连根拔起，送唐允痕一杯鸩酒了却残生的人。
黎洛洛的欢快系统音还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报告着唐允痕又给她贡献了多少好感，兑换了多少能让容貌更添风华的特效。
我端起面前那盏琉璃酒杯，触手温凉。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映出我此刻的眼，沉静得不见一丝波澜，唯有最深处，一点冰冷的火焰在悄然燃烧。
父亲正捋着短须，笑着对陛下道：“陛下有所不知，洛洛那丫头不仅舞跳得好，前几日还改良了织机，效率倍增，真是蕙质兰心……”
兄长立刻接口，语气是与有荣焉的激动：“正是！洛洛还说了许多有趣的想法，于国于民大有裨益，儿臣觉得……”
他们的声音，和周围对黎洛洛的赞美声混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网。
我轻轻放下酒杯。
杯底与案几接触，发出一声极轻微的“磕哒”声。
在一片浮华的喧闹中，这声响微乎其微。
却像是一个决绝的信号。
我站起身，水红色的裙摆如水波般漾开。无视母亲骤然拉紧的手和惊愕的目光，无视父亲和兄长骤然停住话语、蹙眉看来的视线。
一步，一步。
走过谈笑风生的公卿王侯，走过翩翩起舞的宫娥，走过那一个个或痴迷或赞叹地望向场中黎洛洛的身影。
所有的声音和光影在我身后褪去，模糊成一片黯淡的背景。
我的目标，只有那一片被无形之力清场出来的、绝对的寂静中心。
终于，我在那张紫檀木案前站定。
玄色的衣袍上的暗金云纹，在宫灯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他并未抬头，修长的手指拈着一只白玉酒盏，眸光低垂，仿佛盏中酒液比这满殿活色生香都要有趣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