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本日记的字迹娟秀工整,记录着日常琐事:“3月15日,晴。今天去镇上买了新鲜的蔬菜,晚秋学会了翻身,笑得像个小太阳。志强去外地进货了,要下周才能回来。”“5月2日,阴。梅梅今天做了红烧肉,晚秋吃得满嘴都是油,逗得我们直笑。”“7月8日,雨。老宅的屋顶漏雨了,志强爬上屋顶修补,弄得满身泥泞,像个泥猴。”字里行间充满了生活的暖意,让人仿佛能看到那个温馨的家庭画面。
但翻到1986年的日记,字里行间渐渐多了几分焦虑。“9月3日,多云。梅梅最近总是精神不振,饭也吃不下多少。问她怎么了,只说没睡好。”“10月17日,阴。阿梅又在偷偷熬药,药味很奇怪,问她却说只是安神的。我在窗台上看到药渣,里面有几味药不认识。”“11月5日,雨。她最近总是呕吐,精神也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明天让志强带她去医院看看。”
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阿梅应该就是母亲苏梅,祖母显然知道母亲身体不适,却从未对她提起过。“11月12日,阴。今天发现她藏起来的诊断书,竟然又怀孕了。这可怎么办?”看到这行字,林晚秋的呼吸骤然停滞,手指停留在纸页上,微微颤抖。
日记往后翻,焦虑变成了恐惧。“12月3日,晴。他们找到家里来了,穿着黑色的衣服,凶神恶煞的。问阿梅要那个东西,阿梅说没有,他们就在家里翻了半天。幸好我提前把它藏在了阁楼,没被找到。”“12月15日,阴。阿强说不能让他们带走孩子,那是我们家的血脉,是林家的根。可我们斗得过他们吗?”“12月28日,雨。阿梅的状态越来越差,她说总觉得有人在窗外偷看,晚上睡不着觉,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我把窗户钉死了,可她还是害怕。”
这里的“他们”是谁?“那个东西”又是什么?林晚秋的手指在纸页上颤抖,迫不及待地往后翻,想要找到答案。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花瓣掉了出来,是几片早已失去颜色的玫瑰花瓣,轻轻一碰就碎成了粉末。
转折发生在母亲“去世”那天的日记,字迹因为激动而有些潦草,墨水洇透了纸背:“1987年2月14日,雪。今天阿梅喝了药后就没醒过来,医生来了说是急病,但我知道不是。那碗药是我端给她的,里面加了安神的剂量,我只是想让她睡个好觉,没想到……我不能让她被带走,更不能让孩子有危险。他们说要把孩子带去做什么研究,那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
“阿强抱着晚秋,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却一滴眼泪也没掉。我们把阿梅葬在了后山的竹林里,对外只说她病逝了。后山的土地潮湿,不知道她会不会冷。”
“那个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很健康,哭声响亮。阿强说必须送走,留在身边迟早会被发现。他托了远房亲戚,找了户可靠的人家。看着孩子被抱走时,阿梅的照片从怀里掉了出来,照片上她还在笑,可我们再也笑不出来了。”
林晚秋捂住嘴,强忍着才没让呜咽声溢出喉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日记本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祖母不仅知道母亲怀了二胎,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母亲的死亡。而她,竟然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弟弟,一个在出生当天就被送走的亲人。阁楼里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过,让她浑身发冷,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