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淹没世界的第三个月，“方舟”号的广播响了。
“找出三号舱的小偷，投票让他下船，余者得三天口粮。”
陈默盯着老周攥紧药盒的手——他昨晚亲眼看见，这个男人为发烧的女儿偷了抗生素。
周围的手指开始指向老周，李凯的声音最尖：“就是他！”
陈默的手心沁出冷汗。他知道真相，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举起了手。
这是他第十七次在这场“道德游戏”里，选了“伪善”。
重物落水的“扑通”声传来时，陈默盯着舷窗外浑浊的水面，突然发现——所有被扔下船的人，都没发出过求救。
一、第十七次举手
铁锈味的海风灌进“方舟”号的舷窗，陈默缩了缩脖子，把破洞的袖口往下扯了扯。广播里的电流声刺啦作响，像有把钝刀在刮他的耳膜。
“今日任务：排查三号舱室盗窃者。”女人的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海面，“昨日医疗舱丢失三支广谱抗生素，嫌疑人就在三号舱的十二名幸存者中。找出他，投票决定其去留——得票最高者将被‘请’下船，其余人可获得三天口粮。”
陈默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角。他知道是谁。
昨晚值夜时，他在医疗舱门口撞见了老周。那个总爱用胡茬蹭女儿头发的男人，正抱着一个药盒发抖，怀里的小姑娘发着高烧，呼吸像破旧的风箱。“就三支，”老周的声音比蚊子还轻，“小蕊烧得快不行了，陈默，求你……”
陈默当时没说话，只是转身走进了黑暗里。他知道抗生素对末世里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方舟”号的规矩——任何偷窃行为，都等同于死刑。
现在，三号舱室的十二个人挤在锈迹斑斑的过道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警惕和饥饿。广播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开始指认。”
最先开口的是瘦高个李凯，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老周身上：“我看见老周昨天在医疗舱附近晃悠！肯定是他！”
立刻有人附和：“对！他女儿一直在发烧，肯定是为了偷药！”
老周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默身上，带着一丝哀求。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想起自己没末世前，在写字楼里当社畜的日子——那时他总嘲笑电视剧里的“圣母”太假，可现在，他连承认“我知道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我选老周。”李凯举起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手举了起来。陈默能感觉到老周的目光在他身上慢慢变冷，像燃尽的灰烬。他的指尖在颤抖，脑海里闪过老周女儿小蕊苍白的脸，还有昨天夜里，老周偷偷塞给他的半块压缩饼干——那是他家最后一点吃的。
“还有最后一个人。”广播里的声音像催命符。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举手，就会被当成“同伙”一起处理；他也知道，只要举起手，就能换来三天的口粮，就能活下去。
“我……”陈默的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棉花，“我选老周。”
他的手抬到一半时，老周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不用举了，是我偷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药盒，里面只剩下一支抗生素，“小蕊已经退烧了，这一支……还给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