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湿黏的表面。用力抠了一下,纹丝不动,像长在了树里。
“起开!”陈浩粗鲁地拨开我,他把树枝一扔,双手探进裂缝,肌肉贲张,低吼着猛地一拽——
刺啦!令人神经紧绷的摩擦声。一个沾满干涸泥污、样式老旧的黑色数码相机,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上面还沾着几缕潮湿的木质纤维。
“妈的!是个相机?”他喘着粗气,胡乱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袖子擦拭外壳,泥块簌簌落下,“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像黑暗中嗅到血腥味的困兽,所有人都挣扎着围拢过来,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在这片连时间都可能迷失的绝境,任何一点文明的痕迹都足以让人疯狂。
陈浩粗胖的手指在相机外壳上摸索,擦开侧面的污垢,露出了电源开关的标识。他尝试着推了一下。
“嘀——”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清晰无比的电子音。一个微弱的绿色指示灯,在脏污的外壳下幽幽亮起。
“电…还有电?!”惊呼声炸开,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微弱的电子生命迹象,此刻比太阳更让人震撼。
屏幕亮了起来,蒙着脏污,但画面勉强可见。陈浩迫不及待地按动翻看键。他的手因为某种激动或恐惧而微微发抖。
一张,又一张……照片大多是特写:扭曲狰狞的树根脉络、叶片上凝结的诡异水珠、浓得化不开的、在镜头前蠕动般的乳白色雾气……景象熟悉得令人窒息——和我们眼前地狱般的环境几乎一模一样。但每张照片都透着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视角,矮,且歪斜,像是拍摄者匍匐在地,或是躲在什么后面,带着一种窥探的、非人类的恶意。
希望的光芒在众人眼中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迷茫和寒意取代。直到最后一张照片加载出来。
时间停止了。
所有的喘息、心跳、乃至森林里固有的窸窣,在这一刻被绝对真空抽干。
照片里,是十个穿着熟悉蓝白校服的背影,稀疏拉拉,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一片林间空地上。夕阳的血色光芒从枝桠间穿透,把他们的影子拉扯得细长扭曲,像十个踉跄的鬼魂。那背影,熟悉到令人头皮发麻——身高、胖瘦、发型,甚至孙莉背上那个独一无二的、印着卡通猫的粉色背包,都一模一样!
拍摄日期,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右下角:20XX年7月3日。
三年前。张老师失踪的那一天。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在刹那间冰冷下去,四肢百骸失去所有温度,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
“不……不可能!骗人的!”孙莉第一个尖叫起来,声音劈叉,充满了崩溃的意味,“那天!那天下午我们明明在学校大礼堂!全市优秀学生表彰大会!我们十个人都在!有合影!有录像!我们根本没来过这里!这照片是假的!是P的!”
死寂。比最深的海沟更令人窒息的死寂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冷汗像冰冷的蜈蚣,从无数个毛孔里钻出来,爬满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