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十三指挥着：“架！把那块扁的抬上去！神位基座！豁口冲外！留风眼透气！”他喊着，拿起那罐污秽不堪的画料——妖王的血渣骨糊底子。
他抓了一把那鲜艳刺目的辣椒红香灰粉，狠狠揉进腥臭粘稠的糊糊里！
石壁妖吭哧吭哧地要搬动一块条石搭屋顶：“神……神仙……屋顶……”话没说完，涂十三一脚踹过去：“要什么顶？！透雨！透气！神仙憋得慌！用树枝茅草搭个尖！能漏光！”
于是，一座盖在断崖底下、由几块破石头码成神座、顶上胡乱戳了几根歪树枝盖着陈年茅草的“山神庙”，在落日余晖下，扭曲地立起来了。
神座上糊满了粘稠、腥臭、掺杂着浓烈辣椒粉红点和黑乎乎油腻渣滓的血糊糊。
在夕阳的余晖里，呈现出一种诡异、肮脏、仿佛带着灼人辣气的浓烈色彩。
树枝缝隙漏下的光线晃动着，投在那片狰狞的“画”上，斑斑驳驳，更添几分妖异。
涂十三抹了把脸上的汗，那辣椒粉腌得他眼睛生疼。他指着神座前那块相对平坦的石面——勉强算供桌：“供品……就这儿了！点香！起柴堆！要火！生猛的火！”
野狗妖叼来半捧潮乎乎的烂柴禾。松鼠精抱来几颗带松油的球果。
裂魄就站在不远处一块突出的黑岩上，高大的身影披着残阳的血红，如同悬崖上蹲踞的、等待猎物自动献祭的巨枭。他那裂开脸的石墩就搁在脚边。
他的目光，饥渴、狂躁，死死锁在神座前那点引火的松油上。
引燃的油纸裹着松针和茅草，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烟升起来，混着牲口棚那股骚臭焦糊的气息，还有……呛死人的辣椒粉燃烧后的辛辣烟雾！
涂十三被熏得直咳嗽，眼前发花。泪眼模糊里，他看到裂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痛苦？那辣椒烟太刺眼。
愤怒？好像有人糊弄他。
还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迷醉？仿佛那辛辣呛人的烟雾，就是天地间顶顶美妙的“神”的气息？
供桌就在那缭绕、呛辣、熏得人眼睛睁不开的烟雾中扭曲晃动。
辣椒粉灼烧的辣味，骨头渣和凝固血的腥气，混着没烧透的柴禾烟和茅草霉尘，一股脑涌向神座那斑驳狰狞的“画”面。
新搭的茅草顶子被烟熏火燎，终于嗤地一声，烧着了几缕。橙黄的火苗跳跃着，在暮色四合的山影里，像怪物的眼睛一眨一眨。
裂魄喉咙里滚出一个满足的、近乎于野兽打嗝般的声音，舔了舔锋利的牙齿。香火起来了。饭……就快到了。
涂十三退到庙宇角落的阴影里，缩进石缝，只露眼睛。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彻底漫上来，浪浪山死寂一片，只有那几缕引火物燃烧的毕剥声和辣椒焦糊的刺鼻气味在风里挣扎。
山崖下这歪歪扭扭的破庙，像个张着潦草大嘴的怪物，在等它的第一顿贡品。
月亮挂上歪脖子老槐树梢头的时候，山道上才传来迟迟疑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涂十三贴在冰冷石缝里，耳朵竖起。
“……真要上供？”一个苍老哆嗦的声音，像是老得牙都掉了，“那妖孽……能信？”
“村长说了，试试吧……”另一个年轻点，但声音像受惊的兔子，“好歹有个‘神’样子……总比硬抗强……寨里人都饿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