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六十个月。一笔一笔,像钝刀子割肉,悄无声息地放干了他的血汗。她怎么能?她怎么敢?那个在他身侧睡了五年,口口声声说着“磊子辛苦了”的女人,竟然在他背后,用这样精密而冷酷的方式,一点点地掏空这个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藏私房钱,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一场针对他信任和付出的、彻头彻尾的掠夺!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他猛地捂住嘴,冲到洗手间。对着冰冷的不锈钢洗手盆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冷水狠狠泼在脸上,水滴顺着下巴滴落,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灰败的男人,眼神一点点地沉下去,沉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愤怒在咆哮,恨意在嘶吼,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冲回家,砸碎一切,揪住她的衣领质问!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但仅存的清醒死死拽住了他。砸了,问了,然后呢?除了发泄一通毫无意义的怒火,除了让她警惕、销毁证据,还能得到什么?让她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崩溃?看着她可能早已准备好的、那副楚楚可怜倒打一耙的嘴脸?
不!
赵磊猛地直起身,双手撑在冰冷的洗手台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镜中的男人眼神变了。那里面翻腾的怒火并未熄灭,反而被一种更加森冷的、近乎实质的冰寒包裹、压缩,淬炼出骇人的锐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部被冰冷的空气刺得生疼。五年,她演了五年。那好,这戏台子,还没拆呢。该轮到他上场了。
他整理了一下被水打湿的衣领,转身走出洗手间。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回到工位,关掉电脑,拿起外套。动作有条不紊,甚至比平时下班还要从容几分。只是那双眼睛深处,再没有一丝属于过往的温度。
推开家门时,玄关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与写字楼那冰冷的死寂形成了讽刺的对比。张倩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档综艺节目,笑得前仰后合。她穿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颈侧,脸上敷着面膜,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旁边的婴儿车里,小宝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的。
“回来啦?”张倩听到动静,转过头,声音带着面膜下的含糊笑意,“今天又这么晚?饿了吧?给你留了汤在锅里热着呢,自己盛。”
多么温馨的画面。丈夫深夜归家,妻子体贴温柔。赵磊的目光扫过她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那只手,白皙,纤细,无名指上,他当年用三个月工资咬牙买下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着细碎冰冷的光。
“嗯,还好。”赵磊应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常。他换了鞋,把外套挂好,动作自然得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只是目光在掠过她那张被面膜覆盖的脸时,停留了半秒。那面膜的包装盒,他记得,上个月她提过一嘴,说是什么韩国院线级新品,一小盒就要四位数。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哎呀,女人嘛,总要对自己好一点,不然老得快,你该嫌弃我了。”带着点撒娇的抱怨。
他走进厨房,掀开锅盖。浓郁的鸡汤香气弥漫开。他盛了一碗,端着走到餐桌旁坐下。汤很鲜,温度也刚好。他拿起勺子,慢慢地喝着,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冷静地扫视着客厅里那个看似放松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