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冷寂和……审视。
她就用那样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我,看着我嘴角未擦净的血迹,看着地上那摊污血,看着我这副故意摆出的、奄奄一息的死狗模样。
她的唇角,甚至极轻微地、极其反常地,向上挑了一下。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了然的嘲讽。
我心底那点病态的得意和掌控感,倏然冻结。一种极其突兀的、久违了的危机感,像细密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
这女人,不对劲。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
她动了。
身影快得只留下一抹红色的残影!根本不是深宫里娇养出的公主该有的速度!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颈间一凉!
一柄薄如蝉翼、泛着幽蓝暗光的匕首,已经精准地抵在了我的喉结上。冰冷的锋刃紧贴着皮肤,激得我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只要她手腕稍稍一送,就能轻易割开我的喉咙。
我甚至能感觉到刀刃上淬炼过的、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带着死亡的气息。
我身体瞬间僵住,连惯常伪装的咳嗽都忘了。所有的戏谑、羞辱、自毁的快意,在这一刻被这柄匕首冻结得干干净净。我只能死死盯着她。
她俯下身,那张美得惊心也冷得惊心的脸逼近我,红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来的却是冰窖般的寒意。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声线清泠,却带着一种玉石相击的冷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咳得真像那么回事,血包藏在后槽牙里?味道如何?”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怎么会……
不等我反应,她继续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我心上:
“巧了,谢世子。”
“本宫也不是来跟你洞房花烛的。”
匕首的锋刃又往前递了半分,轻微的刺痛感传来,我甚至怀疑已经有血珠渗了出来。
她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却锋利无匹的芒,唇角那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
“大胤皇室给我下了鸩毒,逼我来取你项上人头,换解药。”
“不过现在看你这副鬼样子……啧,我们好像都是别人棋盘上,快用废了的弃子。”
她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刮过我的脸:“怎么样,病秧子?”
“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
“一起……”她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疯狂的、足以燎原的吸引力,“掀了这吃人的棋盘?”
殿内落针可闻。
红烛高燃,映着她冰冷绝艳的侧脸,和那双燃着幽暗火焰的眸子。喜帐鸾凤,锦绣堆叠,这一切极致的喜庆繁华,都成了我们之间这场致命对峙的背景板。
合作?掀了棋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法掌控的震怒,以及一丝……一丝被绝境逼出的、久违的兴奋,如同毒藤般在我心中疯狂滋长缠绕。
我喉咙被匕首抵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用气音,嘶哑地问:“……凭什么信你?”
苏晚月笑了。
真真正正地笑了。如同冰雪初融,刹那间绽出的姝色,足以夺人心魄,却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