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一翻,匕首不是撤开,而是用刀尖灵巧地挑开我寝衣的襟口,冰冷的金属擦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然后,刀尖轻轻点在我心口的位置。
“简单。”
“要么,你现在就死。”
“要么,赌一把,跟我一起……”
她红唇轻启,一字一顿。
“杀出去。”
* * *
喉间的冰冷和心口的刺痛真实得不容置疑。
我盯着她,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虚伪或动摇。但没有,只有一片坦荡的、近乎残酷的冷静和……不耐烦。她似乎真的不在乎下一秒是割开我的喉咙,还是被我反制。
赌了。
我这条早就被无数人盼着早点进棺材的烂命,赌输了,不过提前几日。赌赢了……
心底那股死寂多年的火苗,被这女人疯狂的话语和冰冷的刀尖,猛地吹亮了一簇。
我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动作不敢太大,生怕那锋利的刃口直接划开皮肉。
“合作…可以。”声音依旧嘶哑,却刻意收敛了那副病入膏肓的腔调,露出一点原本的底色,“先把这玩意儿…拿开。”
苏晚月眉梢微挑,审视地看了我片刻,手腕终于一翻,那柄淬毒的匕首如同活物般滑入她宽大的袖中,消失不见。只留颈间一点细微的刺痛和冰冷的触感余韵,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压迫感骤减,我立刻蜷缩起身子,爆发出更剧烈、更逼真的咳嗽,仿佛刚才被匕首一吓,那点摇摇欲坠的生机又溃散了几分。一边咳,一边用眼风扫视四周。
洞房是宫里嬷嬷亲自布置的,每一处喜庆都可能藏着无数双眼睛和耳朵。陛下多疑,从未真正放心过我们这些功高震主的武将之家,哪怕我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
苏晚月显然也懂。她退开两步,脸上那点锐利冰寒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转而浮起一层恰到好处的、受惊后的苍白和屈辱,声音也拔高了些,带着哭腔和颤音:“世子!世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妾身啊!”
若不是颈间痛感犹在,我几乎要以为方才那夺命妖姬是我的幻觉。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就在这时,门外果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和小心翼翼的询问:“殿下,世子爷,可是需要奴婢们伺候?”
是宫里派来的眼线。
苏晚月立刻扑到床沿,声音焦急又无助,演得情真意切:“快!快去传太医!世子咳血咳得厉害!”
门外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应声快步跑远。
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脸上的焦急瞬间褪去,看向我时,眼神冷澈,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配合。
我立刻咳得更加山崩地裂,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吩咐:“……不…不必惊动太医署……老毛病了……冲撞了公主……臣……臣罪该万死……”说着,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又无力地跌躺回去,气息奄奄。
苏晚月配合地发出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一阵忙乱后,太医署当值的老太医被连夜薅了来,隔着帐子战战兢兢地请了脉,自然只能得出“世子忧思过甚、旧疾复发、需静养”的结论,开了几服温补安神的药,便逃也似的走了。
宫人们也被苏晚月以“世子需要绝对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为由,屏退到了殿外廊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