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懊恼,棚外脚步声乱响,几个穿着绸缎、脑满肠肥的家伙晃了进来,领头的正是这条街管事的赵胖子,身后跟着几个平时捧他臭脚的混混。
“哟,沈破烂,听说你得了个宝贝?快拿出来,让爷们儿开开眼!”赵胖子捏着鼻子,嫌我这棚里味儿冲。
我心里咯噔一下,准是王婆子那张破嘴嚷嚷的。没法子,只得把玉佩递过去。
赵胖子两根胖指头拈着,对着光瞥了一眼,随即像是碰到了屎,猛地缩手。
玉佩掉在地上,幸好是泥地,没碎。
“我操!这他娘什么玩意儿?”赵胖子把手在随从衣服上使劲擦,“沈破烂,你眼睛让屎糊了?这垃圾你也当宝?白给爷,爷都嫌脏了手!”
身后那群混混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赵爷,您看他这穷疯了的样,可不就只能捡这种‘宝贝’嘛!”
“说不定是哪个坟圈子刨出来的,带着死人味儿呢!哈哈哈!”
“十文钱?这玩意儿倒贴十文我都不要!沈破烂,你亏到姥姥家喽!”
赵胖子笑够了,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玉佩,满脸鄙夷:“废物就是废物,收破烂都收不到值钱的!留着给你自己陪葬吧!我们走!”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来,又嘻嘻哈哈地走了,留下满棚子的嚣张和我的难堪。
我默默弯腰,捡起那块再次蒙上尘土的玉佩。指腹擦过那些粗糙的刻痕,心里那点侥幸被踩得稀碎。是啊,沈青,你个收破烂的穷鬼,还指望天上掉馅饼?
随手把它扔到墙角,跟那些真正没用的垃圾堆在一起。
爱咋咋地吧。
日子还得过。第二天,依旧是天不亮就蹬着我的破板车出门,走街串巷,吆喝得嗓子冒烟。
“收——破烂喽!旧家具、烂铁锅、碎布头子换钱嘞——”
日头爬到头顶,饿得前胸贴后背。摸遍全身,就掏出五个铜板。得,珍馐美味是指望不上了,城西老孙头那的阳春面,清汤寡水,正好五文一碗。
蹬车过去,面摊支在巷口一棵老槐树下,这个点没什么人。
“孙伯,老样子。”
“好嘞!”老孙头麻利地下锅捞面。
面端上来,清汤晃荡,几根葱花飘着。桌子是条破旧的长凳,腿脚不稳,我每次吃面都得拿东西垫一下,不然汤能晃洒半碗。
习惯性地往兜里摸,平时都揣块碎瓦片。今儿个摸了个空,准是昨天掉哪儿了。
眼角瞥见板车角落里那堆废品,猛地想起那块被所有人唾弃的破玉佩。
得了,就它吧。
从垃圾堆里把它扒拉出来,走到桌前,蹲下身,顺手塞在那条短了一截的凳腿底下。大小厚薄刚合适,一压,稳了。
我满意地拍拍手,坐回去,抄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稀疏寡淡的面条。肚子咕咕叫,也顾不得那玉佩硌在凳脚底下委不委屈了,吸溜一口热汤,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刚扒拉两口面,还没等咽下去,巷口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
马蹄声!急促、整齐,还夹杂着甲胄摩擦的冰冷声响,由远及近,地面都微微震颤。
老孙头吓得手里的长勺咣当掉锅里。
我叼着面条,傻愣愣抬头。
只见一队盔明甲亮、刀枪耀眼的骑兵旋风般冲入这僻静的小巷,铁蹄踏碎满地阳光,肃杀之气惊得树上的知了都噤了声。队伍猛地在我面摊前勒停,骏马嘶鸣,喷着白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