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吓人,目光如电,一扫这寒酸的面摊,最后落在我脸上。
我喉咙里那口面汤噎得我直翻白眼。
紧跟着,骑兵左右分开,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其讲究的马车缓缓驶入,停稳。车帘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掀起。
先下来两个青衣小婢,低眉顺眼,气质却比这汴京城里一般人家的小姐还矜贵。
然后,一只缀着明珠的绣鞋轻轻踏在地上。
车上下来一位女子。
我忘了咀嚼。
这世上……真有神仙妃子不成?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宫装,却压得住满场披甲锐士的悍厉。乌发如云,肤光胜雪,眉眼清冷得像山巅积年的雪莲,通身的气度,让我这破烂窝棚里钻出来的人看一眼都自觉污秽。
她一下车,所有军士齐刷刷单膝跪地,头颅深埋,鸦雀无声。
老孙头早瘫软在灶台后面,筛糠似的抖。
只有我,还保持着叼面条的蠢样,坐在那张用破玉佩垫着腿的破桌子前,像个被雷劈傻了的猹。
那女子,那位……活神仙,目光淡淡扫过全场,掠过吓瘫的老孙头,掠过那群铁甲森森的军士,最后,竟然……竟然落在了我……的桌腿上。
她的目光凝住了。
那双清冷剔透的眸子里,一瞬间掠过极复杂的光——惊疑,难以置信,追忆,还有一丝……剧烈翻涌的震动。
她竟迈开步子,朝我走来。
莲步轻移,却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铠甲的摩擦声更响了,几个将领模样的猛地抬头,似乎想阻止,却被她一个极淡的眼神逼退。
她一直走到我的破桌子前,离我不过三步远。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极清极冷的暗香,像雪后初霁的梅。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去。
素白的纤手,伸向那条垫桌腿的破玉佩。
完全不顾那地上的油污尘土。
她的指尖碰到那玉佩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起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将玉佩从凳脚底抽了出来。
她站起身,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贴在心口的位置。闭上眼,长长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眶竟微微泛了红。
她看向我,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惊颤的尾音:“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
我舌头打结,脑子糊成一锅粥,下意识回答:“收…收破烂收来的……花…花了两文钱……”
她身后一名将领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她却恍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我,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把我的魂魄都刺穿:“两文钱……呵……两文钱……”
她重复着,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又最可笑的话。
下一刻,她猛地踏前一步,逼近我,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她举起那枚玉佩,声音陡然拔高,穿透死寂的小巷:
“这玉佩,乃天家之物!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永宁长公主,幼时亲手所选,用以册封她与镇国公世子定亲之信物!”
她的话如同九天惊雷,炸得我魂飞魄散。
整个小巷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镇国公世子十八年前失踪,此信物随之湮没无闻。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