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绞痛提醒我还活着。饿。挣扎着爬起来，挪向厨房。冰箱里空荡荡，只有半盒散发可疑酸味的牛奶。皱眉，扔进垃圾桶——那个崭新的、套着黑垃圾袋的桶。
桶满了。我提起它，像提着自己破碎的尊严，下楼扔垃圾，顺便去便利店买点速食续命。走到垃圾集中点，掀开大桶盖，一股混合馊臭扑面而来。屏住呼吸正要倒，视线却被旁边一个刺眼的东西死死抓住。
在我刚扔的黑袋子旁边，躺着一个孤零零的白色纸杯。杯壁印着墨绿色的女神Logo——深萃时光。一杯顶我一天饭钱的那种。杯口边缘，还蹭着一抹没擦干净、偏深的豆沙色口红印。
我动作瞬间僵住。深萃时光？离我这破小区最近的店，坐地铁得晃悠四站地！我这种靠速溶色素水续命的穷鬼，一年也舍不得进去一次。这杯子，崭新，像刚喝完就扔的。谁？
一个冰冷又荒诞的念头，毒蛇般钻进脑海。我的手开始抖。左右飞快扫视，垃圾点空无一人。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我，我几乎是扑过去，不顾脏污，一把将那个白纸杯捞了出来！
杯壁冰凉。我死死捏着它，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杯身。Logo、口红印…最后，死死钉在杯底。
那里，粘着一小块方方正正的白色便利贴。熟悉的、清晰工整的黑色中性笔字迹：
“上次漏掉了冰箱顶层。霉菌培养皿，已清除。这次免费服务。”
嗡——
脑子里像被塞进个马蜂窝。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我捏着那张小纸条，指节泛白。字迹！和家里那张A4纸上的，一模一样！那股冷静到变态的腔调，如出一辙！
他没走！
那个“保洁贼”，他还在！就在附近！他回来过！就在警察刚走之后！他甚至…知道我报了警？知道我发现了冰箱顶的霉菌？他在监视我？还是…他根本他妈的不在乎？！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牙齿打颤。我猛地抬头，视线疯狂扫射四周。昏暗路灯下树影摇晃，对面楼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眼睛。每一片阴影里，仿佛都藏着那双冷静、挑剔、带着病态秩序感的眼睛。他就在某处，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捏着他的“温馨提示”，在垃圾堆边瑟瑟发抖。
愤怒被一种更原始的恐惧瞬间碾碎。胃里的饥饿感消失无踪，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恶心。杯底的“免费服务”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我的神经。
他还会再来。
这个认知带着令人窒息的必然性砸下来。他不是图钱。他是图…干净？图他那套该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卫生标准”？他把我的狗窝，当成了什么？他的义务劳动示范基地？一个随时可以进来“维护”的后花园？！
夜风呜咽着穿过楼缝，卷起地上的落叶。我站在垃圾点昏黄的光晕下，捏着那个宣告“服务完成”的咖啡杯，像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四周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挤压过来。我甚至能感觉到，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此刻的惊恐和狼狈。
那张小小的便利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掌心。我慢慢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把纸条连同那个冰冷的咖啡杯，死死攥住。恐惧的冰层下，一股被反复戏弄的邪火，开始滋滋地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