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回 永安忆故人

暮春的永安城,桃花纷飞如雨。

赵云站在城楼上,银甲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手中握着一封来自成都的军报,眉头微蹙。东吴的动向越发诡谲,主公刘备命他严密防守此地,以防不测。

"将军,今日巡视已毕,是否回营?"副将张翼走上前来,抱拳问道。

赵云收回目光,微微颔首:"你先回吧,我再看看。"

待张翼退下,赵云独自凭栏远眺。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几片粉色的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肩甲上。他伸手拈起一片,放在掌心端详。这桃花让他想起了故乡常山的春天,想起了那个与他一同在桃林中习武的少年——夏侯兰。

"子龙兄,看我这招'白虹贯日'如何?"记忆中,十五岁的夏侯兰手持木枪,在落英缤纷中腾挪跳跃,稚嫩的脸上满是兴奋。

那时的他们,何曾想过日后会各为其主,沙场相见?

赵云闭上眼,长叹一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长坂坡一役,他亲眼目睹夏侯兰倒在曹军阵中,却因职责所在无法施救。那一别,竟成永诀。

"夏侯贤弟..."赵云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夏侯兰当年赠予他的生辰礼物。玉佩温润如初,故人却已不在。

夕阳西沉,城楼上的风渐渐凉了。赵云收敛思绪,转身准备下城。就在这时,一阵清越的歌声随风飘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歌声婉转动人,仿佛带着桃花的芬芳,让赵云不由得驻足。他循声望去,只见城墙内侧不远处有一家小小的茶肆,门前几株桃树开得正盛。一位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在树下摘花,一边劳作一边吟唱。

赵云本不该被这等闲事耽搁,但那歌声中的欢快与宁静,与他心中郁结的愁思形成鲜明对比,竟让他一时移不开脚步。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赵云看清了她的容貌——眉如远山,眸似秋水,唇边一点笑意如春风拂面。她并不像成都那些贵族小姐般浓妆艳抹,却自有一股清新脱俗的气质。

女子见是一位将军注视自己,先是一怔,随即大方地行了一礼,便继续低头采摘桃花,只是歌声却停了。

赵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快步走下城楼。然而那女子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与漫天飞舞的桃花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画面。

回到军营,赵云处理完军务,已是夜深。他独坐帐中,取出珍藏的一壶酒,自斟自饮。酒是成都带来的,据说是诸葛亮亲手酿制,入口绵柔,后劲却足。

"夏侯兄,敬你。"赵云举杯向虚空示意,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与夏侯兰相识于微时,那时天下尚未大乱,两人同在常山一位隐士门下习武。夏侯兰天资聪颖,尤其擅长枪法,常与赵云切磋至日落西山。

"子龙,待我们学成,定要一同建功立业,不负此生!"少年夏侯兰意气风发的话语犹在耳边。

然而命运弄人。黄巾乱起,天下分崩离析。赵云投奔刘备,夏侯兰却因家族之故入了曹营。两人再见时,已是各为其主,刀兵相向。

最让赵云痛心的是长坂坡之战。那一日,他怀抱阿斗突围,远远看见夏侯兰被曹军围攻。他想去救援,却因肩负少主安危不能擅离。等他安置好阿斗再返战场时,只见夏侯兰倒在血泊之中,手中仍紧握着那杆他们一起打造的长枪。

"将军?将军?"帐外亲兵的呼唤将赵云从回忆中拉回。

"何事?"赵云收敛情绪,沉声问道。

"探马来报,东吴有船队在夔门附近活动,张将军请您过去商议。"

赵云立刻起身,披甲佩剑,大步走出营帐。军情紧急,容不得他沉湎于往事。

接下来的几日,赵云忙于整顿城防,训练士卒,几乎无暇他顾。直到第五日黄昏,军中几名士兵因操练过度中暑晕倒,军医又恰巧外出采药未归,赵云想起那日见到的茶肆女子似乎颇通医理——他注意到她采摘桃花时手法娴熟,应是懂得药性之人。

"去请城南茶肆的那位姑娘来为士兵诊治。"赵云对亲兵吩咐道。

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带回了一位绿衣女子。赵云这才有机会近距离看清她的容貌——约莫二十出头,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行走间自有一股端庄气质。

"民女柳青儿,见过将军。"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如清泉击石。

"柳姑娘不必多礼。"赵云虚扶一下,"听闻你通晓医理,我军中几名士卒中暑昏迷,军医不在,烦请你施以援手。"

柳青儿点头:"将军稍待,民女这就去看看。"

她随赵云来到伤兵营帐,仔细查看了几名昏迷士兵的情况,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几味药材,熟练地研磨成粉,用温水调匀。

"这是薄荷、菊花与淡竹叶的粉末,可清热解暑。"她一边解释,一边轻轻扶起一名士兵,将药液缓缓喂下。

赵云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轻柔的动作,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这女子不仅容貌出众,更有仁心医术,实属难得。

不到半个时辰,几名士兵陆续苏醒。柳青儿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留下几包药材,便起身告辞。

"多谢柳姑娘相助。"赵云亲自送她出营,"不知诊金几何?"

柳青儿微微一笑:"将军保家卫国,民女略尽绵力,何敢言酬?只是..."她略一迟疑,"若将军不嫌弃,可否容民女明日再来查看士兵状况?"

赵云欣然应允:"自然可以。姑娘仁心,赵云感激不尽。"

柳青儿再次行礼,转身离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赵云的身影在营门前短暂重叠,又很快分开。

回到帐中,赵云发现案几上多了一个小巧的竹筒,打开一看,是一撮干燥的桃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竹筒上系着一张纸条,上面娟秀地写着:"桃花安神,愿将军好眠。"

赵云将竹筒放在鼻前轻嗅,那股清香似乎冲淡了连日来的疲惫。他唤来亲兵询问,得知是柳青儿临走时留下的。

这一夜,赵云枕着桃花的芬芳入睡,竟难得地没有梦见血与火的战场,而是梦见了年少时与夏侯兰在桃林中嬉戏的场景。梦中,夏侯兰笑着说:"子龙兄,逝者已矣,生者当惜眼前人啊。"

次日清晨,赵云醒来时,发现枕边的那朵桃花香气依旧。他小心地将竹筒收入怀中,起身洗漱,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军务。

上午操练结束后,柳青儿如约而至。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朴素却更显清丽脱俗。几名士兵见到她,纷纷行礼致谢,称她为"柳仙子"。

柳青儿一一查看昨日病患,又为几名新受伤的士兵处理了伤口。她手法娴熟,态度温和,很快赢得了军中上下的尊敬。

"柳姑娘医术精湛,不知师承何人?"赵云在一旁观察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柳青儿手上动作不停,轻声回答:"家父原是荆州医官,黄巾乱起时携家逃难至此。我自幼随父学医,略通皮毛罢了。"

"原来如此。"赵云点头,"令尊现在..."

"去年瘟疫,父亲为救治百姓染病去世了。"柳青儿的声音平静,但赵云敏锐地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节哀。"赵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简短地说道。

柳青儿摇摇头,强笑道:"父亲常说,医者当以救人为己任,生死有命。他走得无憾,我便也无悔。"

这番话说得豁达,却让赵云心中一动。这女子的坚强与胸怀,竟与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士有几分相似。

此后数日,柳青儿每日都来军营为士兵诊治。她不仅医术高明,还常常带来自己熬制的药茶,说是可以预防疾病。军中上下无不对她交口称赞。

赵云渐渐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日与她相见的那一刻。柳青儿谈吐文雅,见识不凡,对天下大势也有独到见解。更难得的是,她从不因赵云的身份而阿谀奉承,交谈时自然大方,如同故友。

这一日,柳青儿诊治完最后一名伤兵,天色已晚。赵云见她独自一人,便道:"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城吧。"

柳青儿略一犹豫,点头答应。

两人并肩而行,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上,柳青儿忽然问道:"将军似乎常有忧思,可是为东吴之事烦心?"

赵云微微惊讶:"姑娘如何得知?"

"将军眉间常有川字纹,这是思虑过度的征兆。"柳青儿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而且前几日我为将军把脉时,发现肝气郁结,应是长期忧心所致。"

赵云苦笑:"姑娘果然慧眼。驻守边境,肩负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

"将军忠心为国,令人敬佩。"柳青儿轻声道,"只是过刚易折,弦紧易断。将军也当保重自身才是。"

这番话情真意切,让赵云心头一暖。自夏侯兰死后,很少有人这样关心他的感受。军中同袍敬他,下属畏他,主公信他,却少有人真正懂他。

"多谢姑娘关心。"赵云真诚地说,"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舒解心结的良方?"

柳青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军明日若有闲暇,可来我茶肆一坐。我新制的桃花茶,最是安神静心。"

赵云欣然应允。

送柳青儿回到茶肆,赵云正要告辞,忽听巷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来,看到柳青儿便嬉皮笑脸地围了上来。

"小娘子,这么晚了一个人,要不要哥哥们陪陪你啊?"

柳青儿后退一步,脸色微变。赵云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冷声道:"诸位请自重。"

醉汉们这才注意到阴影中的赵云,见他身着将甲,腰佩长剑,顿时酒醒了大半,连连赔罪后仓皇逃窜。

"多谢将军解围。"柳青儿松了口气。

赵云皱眉:"永安治安一向良好,怎会有这等无赖?姑娘独自经营茶肆,平日可还安全?"

柳青儿笑了笑:"平日无碍。今日只是碰巧...其实我也会些防身之术,父亲在世时教的。"

"哦?"赵云来了兴趣,"不知姑娘擅长何种武艺?"

"只是一些粗浅的擒拿手法,对付一两个地痞尚可。"柳青儿谦虚地说。

赵云想了想,道:"明日我教你几招实用的防身术吧。乱世之中,多一分自保之力总是好的。"

柳青儿眼睛一亮:"那就有劳将军了。"

两人约定明日茶肆相见,这才分别。

回到军营,赵云发现自己的心情异常轻松。他取出怀中的桃花竹筒,轻轻摩挲。这简简单单的一小撮干花,似乎真的有安神之效,让他连日来的忧思缓解了不少。

他想起柳青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和温暖的笑容,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悸动。自从投身军旅,他早已将儿女私情置之度外。但此刻,他却开始期待明天的会面,不仅是为了学武授艺,更是为了能再次见到那个如桃花般明媚的女子。

夜深人静,赵云独坐灯下,取出笔墨,在竹简上写下:"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写罢,又觉不妥,将竹简投入火盆。火光中,他仿佛看到了夏侯兰含笑的面容,似乎在祝福他找到新的知己。

窗外,一弯新月悄然升起,洒下清冷的光辉。而在不远处的永安城中,柳青儿也正倚窗望月,手中握着一枚精致的玉佩——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上面刻着一个"赵"字。

第二回 桃花茶香

清晨的永安城笼罩在薄雾中,赵云换了一身素色便服,腰间只佩了一把短剑,独自向城南的茶肆走去。昨夜他睡得异常安稳,梦中不再有血与火的战场,而是漫山遍野的桃花,和一个在花雨中翩翩起舞的绿色身影。

茶肆门前,几株桃树在晨光中舒展着枝条,粉白的花朵上沾着晶莹的露珠。赵云刚走到门前,便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茶香混合着桃花的芬芳从里面飘出来。

"将军来得正好。"柳青儿从里间走出来,手中捧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的茶壶正冒着丝丝热气。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衣裙,发间簪着一朵新鲜的桃花,衬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赵云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道:"柳姑娘早。"

柳青儿将火炉放在门前的石桌上,示意赵云坐下:"将军请稍坐,茶马上就好。"

赵云环顾四周,这茶肆虽小,却布置得极为雅致。门前几株桃树,树下几张石桌石凳,里间挂着竹帘,隐约可见几张矮几和蒲团。此时尚早,还没有其他客人。

"将军可是第一个光顾小店的客人呢。"柳青儿似乎看出了赵云的心思,抿嘴一笑,"平日要等到日上三竿才有人来。"

"那我真是荣幸之至。"赵云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在石凳上坐下。

柳青儿动作娴熟地烫杯、温壶,然后从一个小瓷罐中取出些许茶叶,放入壶中。那茶叶与寻常不同,呈现出淡淡的粉色,还夹杂着几片桃花瓣。

"这是我自己制的桃花茶,"柳青儿一边冲泡一边解释,"取初开的桃花与上等绿茶一同窨制,既有茶的清香,又有花的甘甜,最能安神静气。"

赵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灵巧的手指,不禁想起昨日她说自己会些武艺的事:"柳姑娘昨日说曾学过些防身之术?"

柳青儿点点头,将第一泡茶汤倒入杯中:"家父在世时教的。他说乱世之中,女子也当有自保之力。"她将茶杯推到赵云面前,"将军请用。"

赵云接过茶杯,只见茶汤清澈,呈淡琥珀色,散发着独特的香气。他轻啜一口,顿觉一股暖流从喉间滑入腹中,随后一种奇特的宁静感弥漫开来,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冲淡了不少。

"好茶!"赵云由衷赞叹,"这茶中似乎还有别的药材?"

柳青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将军好敏锐。确实加了一味茯苓,有安神之效,不过分量极微,常人根本尝不出来。"

赵云笑道:"行军打仗之人,对食物饮水格外敏感,这是保命的本事。"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将军常年征战,可曾去过江南?"柳青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建安十三年曾随主公赴江东,与孙权会盟。"赵云回忆道,"江南水乡,确实与北方大不相同。"

"父亲常说江南药材最为道地,"柳青儿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尤其吴郡的菊花,会稽的山茱萸,都是上品。"

赵云看着她闪亮的眼睛,忽然问道:"柳姑娘可曾想过离开永安,去游历四方?"

柳青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父亲去世后,我便守着这茶肆度日。乱世之中,一个女子独自行走江湖太过危险。"她抬头看向赵云,"况且,现在东吴与蜀汉关系紧张,永安地处要冲,城中百姓更需要医者。"

这番话让赵云对眼前的女子又添几分敬意。在乱世中,能守住一方净土,为他人着想,实属难得。

"柳姑娘高义。"赵云郑重地说,"若有机会,我愿护送姑娘去江南一游。"

话一出口,赵云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一向谨言慎行,从不轻易许诺,更何况是对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柳青儿显然也没料到赵云会这么说,脸颊微微泛红,低头抿了一口茶:"将军说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桃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落在了赵云的肩头和茶杯里。

柳青儿伸手想替他拂去肩上的花瓣,却在半途停住,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赵云自己拂去花瓣,笑道:"看来这桃花也喜欢这茶。"

一句玩笑化解了方才的尴尬,柳青儿也笑了起来:"将军不仅武艺超群,还如此风趣。"

"常年与关、张两位兄长相处,想不风趣也难。"赵云难得地开了个玩笑。

两人又聊了些蜀中风物,茶过三巡,柳青儿忽然问道:"将军昨日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想起了故人?"

赵云一怔,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他沉默片刻,决定坦然相告:"确实想起了一位故友。他叫夏侯兰,与我少年相识,后来..."赵云顿了顿,"后来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最终死在我面前。"

柳青儿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轻轻为他续上茶水,安静地等待他继续。

或许是茶香让人放松,或许是柳青儿的安静倾听让赵云感到安心,他罕见地敞开心扉:"那时我本可以救他,却因职责所在不能擅离。这些年,我常想,若当时..."

"将军不必自责。"柳青儿轻声打断他,"乱世之中,各为其主,生死有命。那位夏侯将军若知将军如此挂念,想必也会欣慰。"

赵云抬头看她,发现柳青儿的眼中竟含着泪水:"柳姑娘为何..."

柳青儿拭了拭眼角,勉强一笑:"只是听将军说起故人,想起了家父。他也常感叹乱世无常,生死难料。"

赵云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柳青儿却已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将军不是说要教我防身之术吗?"

见她有意转换话题,赵云也顺势起身:"好,我们找个宽敞些的地方。"

柳青儿领着赵云来到茶肆后院,这里有一片平整的空地,周围种着些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里可行?"柳青儿问道。

赵云点点头,环顾四周:"很合适。"他解下佩剑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我先看看姑娘现在的身手如何。"

柳青儿站定,深吸一口气,然后演示了几招基础的擒拿手法。虽然力道不足,但招式却颇为标准,看得出是有正经学过的。

"不错,"赵云评价道,"只是实战中敌人不会按套路出招。我教你几招最实用的。"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赵云耐心地教导柳青儿几种应对常见袭击的反制技巧。如何挣脱手腕被擒,如何避开正面扑击,如何利用对方的力量反制。

柳青儿学得极快,往往赵云演示一遍,她就能模仿个七八分。更难得的是,她善于思考,常常举一反三,提出一些巧妙的变化。

"姑娘天资聪颖,"赵云不禁赞叹,"若是个男子,定能成为一员良将。"

柳青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将军过奖了。只是小时候常看父亲练武,有些基础罢了。"

说到父亲,柳青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家父留给我的,说是防身之用,我一直不知是何物。"

赵云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枚精致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赵"字。这玉佩的样式和质地,赵云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这是..."赵云仔细端详着玉佩,眉头微皱。

柳青儿摇摇头:"父亲从未说明来历,只说是一位故人相赠,让我好生保管。"

赵云将玉佩还给她:"这玉佩做工精细,应是大家之物。姑娘可知道令尊与赵姓人家有何渊源?"

"父亲很少提及往事。"柳青儿将玉佩收回袋中,"只知道我们本不是荆州人,因战乱才逃难至此。"

赵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在乱世中更是如此。

正午时分,赵云告辞回营。柳青儿送他到门口,递过一个精致的竹筒:"这是今日的桃花茶,将军晚间可泡来喝,有助安眠。"

赵云接过竹筒,郑重道谢:"多谢姑娘。明日若得空,我再来讨教茶道。"

柳青儿微微一笑,目送赵云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茶肆。

她没有注意到,在街对面的酒楼上,两个醉汉打扮的男子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其中一人低声道:"去报告陆将军,赵云常来这茶肆,或可设伏。"

另一人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楼。

赵云回到军营,发现案头堆满了待处理的军报。他收敛心神,开始批阅。不知是否因为喝了桃花茶的缘故,今日他处理军务格外专注高效,不到傍晚就完成了所有工作。

张翼前来汇报城防情况时,忍不住问道:"将军今日气色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赵云一愣,随即笑道:"只是得了一味好茶,神清气爽罢了。"

张翼狐疑地看着主帅脸上罕见的轻松表情,识趣地没有多问。

入夜后,赵云取出柳青儿给的竹筒,按她所说泡了一杯桃花茶。茶香氤氲中,他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刻有"赵"字的玉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或许是赵姓常见吧。"赵云自语道,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这一夜,他又梦见了夏侯兰。梦中的夏侯兰不再是血染征袍的模样,而是少年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站在桃树下对他微笑:"子龙兄,珍惜眼前人。"

次日清晨,赵云早早醒来,发现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按例巡视城防,检查军备,一切井然有序。午后,他交代张翼暂代军务,自己则换了便服,再次向城南茶肆走去。

这一次,茶肆里已经有了几位客人。柳青儿正在招呼,见赵云到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迎上来:"将军来了。"

赵云点点头:"姑娘生意不错。"

柳青儿引他到里间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将军稍坐,我招呼完这几位客人就来。"

赵云坐下,环顾四周。里间布置得更为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角落里摆着一个小书架,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些竹简和帛书。最引人注目的是窗边的一张小案,上面摆放着制药用的碾钵、小秤和各种药材。

不多时,柳青儿端着茶具进来:"让将军久等了。"

"姑娘不必客气。"赵云指了指窗边的制药工具,"姑娘平日就在这里配药?"

柳青儿一边烫杯一边回答:"是的。茶肆生意清淡时,我就研制些药茶和常用药材,卖给城中药铺,也算是一份收入。"

"姑娘真是多才多艺。"赵云由衷赞叹。

柳青儿抿嘴一笑:"乱世求生罢了。"她将泡好的茶递给赵云,"今日换了新配方,加了点陈皮,更助消化。"

赵云接过茶杯,忽然压低声音:"柳姑娘,昨日我们分别后,可有人来茶肆打探什么?"

柳青儿一怔:"将军何出此言?"

赵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直言:"我怀疑昨日那些醉汉并非偶然出现。近来东吴密探在永安活动频繁,姑娘与我接触较多,恐被牵连。"

柳青儿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多谢将军提醒。不过我这茶肆人来人往,若有人打探,一时也难以察觉。"

赵云点点头:"姑娘今后若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或事,可立即派人到军营报信。"

"我记下了。"柳青儿郑重答应,随即又笑道,"不过今日将军是来喝茶的,就不谈这些烦心事了。我新得了一卷《诗经》,其中有几首关于桃花的诗篇,想请教将军..."

就这样,两人又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赵云发现柳青儿不仅精通医术,文学修养也颇为深厚,谈诗论文丝毫不逊于那些世家子弟。而柳青儿则惊讶于这位威震天下的名将,私下里竟如此博学多才,对经典的理解独到深刻。

日落时分,赵云再次告辞。柳青儿送他到门口,忽然说道:"将军,明日我想去城外的桃花谷采些新鲜桃花,不知..."

"我派几名亲兵护送姑娘。"赵云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柳青儿摇摇头:"不必兴师动众。只是...如果将军明日得闲,可否陪我同去?那里地势复杂,我一个人有些担心。"

赵云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点头答应:"好,明日辰时,我来接你。"

回到军营,赵云命人取来了永安周边的地形图,仔细研究了桃花谷的位置和路径。那是一片位于城东的山谷,因谷中野生桃树众多而得名,地势确实较为复杂,偶有野兽出没。

"将军要去桃花谷?"张翼好奇地问。

"嗯,明日去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防御漏洞。"赵云没有提及柳青儿。

张翼不疑有他,主动请缨:"末将随将军同去?"

赵云摇摇头:"你留守军营,我带两名亲兵即可。"

夜深人静,赵云取出柳青儿第二次赠予的桃花茶,慢慢品味。茶香中,他想起白日里柳青儿谈论诗书时闪亮的眼睛,和邀请他同去桃花谷时微红的脸颊,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

他忽然意识到,自从认识柳青儿后,他想起夏侯兰时不再只有痛苦和遗憾,更多的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这个如桃花般明媚的女子,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能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赵云取出佩剑,在月光下轻轻擦拭。剑身映出他坚毅的面容,也映出了那双不再只有战火与杀戮的眼睛。

明日,他将与柳青儿同游桃花谷。这个念头让他心中升起一丝期待,如同久旱逢甘霖,枯木遇春风。

第三回 桃花谷险情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永安城,赵云一身素色劲装,腰间佩着青釭剑,在城南茶肆前勒住马缰。柳青儿早已等在门口,今天她穿了一身利落的浅绿色骑装,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背上背着一个小竹筐,看起来既精神又干练。

"将军来得真准时。"柳青儿微笑着迎上来,脸颊因为清晨的凉意而微微泛红。

赵云翻身下马,接过她手中的竹筐挂在马鞍旁:"姑娘准备好了?"

柳青儿点点头,指了指茶肆门前的另一匹枣红马:"向邻居借了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名驹,但脚力尚可。"

赵云检查了一下马具,确认牢固后,扶着柳青儿上马。她的手掌小巧却有力,指尖因常年捣药而略显粗糙,触碰到赵云的手时,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一顿。

"桃花谷离城约十里,"赵云也跨上马背,"我们沿小路走,晌午前应该能到。"

两骑并辔出了南门,转向东边的小路。晨雾渐渐散去,路旁的野花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柳青儿骑术不错,马儿小跑时她能稳稳地坐在鞍上,身姿挺拔如春日里新抽的柳枝。

"姑娘骑术不错。"赵云称赞道。

柳青儿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小时候常随父亲上山采药,练出来的。父亲说,医者不仅要会治病,还得能尽快赶到病人身边。"

提起父亲,柳青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赵云想起她说过父亲死于瘟疫的事,便岔开话题:"这桃花谷的桃花与城中有什么不同?为何非要冒险去采?"

"谷中的桃花因生长在野外,受日光雨露更充足,药效比城中的要好。"柳青儿解释道,眼中又恢复了神采,"尤其是初开的桃花,配上清明前的露水,制成的安神茶效果最佳。"

赵云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以后若要去这类偏僻之处,还是先知会我一声,免得遇险。"

柳青儿转头看他,眼中带着笑意:"将军是在关心我吗?"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她的脸上,映得那双眸子如同秋水般清澈。赵云心头微动,正色道:"姑娘为军中将士治病疗伤,我自然关心你的安危。"

柳青儿抿嘴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指着前方一片山峦:"那就是桃花谷所在吧?"

赵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两山之间有一片低洼地带,此时正笼罩在淡淡的粉色云雾中——那是成千上万株野桃花盛开形成的奇景。

"正是。"赵云催马加快步伐,"我们快些走,趁日头不高多采些。"

两骑小跑着来到谷口,只见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谷中流出,溪畔桃树夹岸,落英缤纷。赵云先行下马,将两匹马拴在溪边的一株老桃树下,然后伸手扶柳青儿下马。

"这地方真美。"柳青儿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桃花的甜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赵云解下竹筐递给她:"我们分头采集,效率更高。你沿溪流往上,我在附近看看,有事就大声呼喊。"

柳青儿接过竹筐,却摇了摇头:"将军不熟悉桃花采摘的要领,还是我来吧。将军不如帮我警戒四周,听说这山谷偶尔有野狼出没。"

赵云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我就在附近巡视。"

柳青儿从筐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和一把小剪刀,沿着溪流缓步上行,仔细挑选那些刚刚绽放的桃花,小心地剪下放入袋中。她的动作娴熟而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些娇嫩的花朵。

赵云在不远处警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在花雨中穿梭的绿色身影。柳青儿时而踮脚剪取高处的花枝,时而弯腰采摘低处的花朵,动作轻盈如蝶,与这满谷桃花相映成趣。

"将军!"柳青儿忽然回头喊道,"这儿的桃花开得特别好,您要不要来看看?"

赵云走过去,只见她站在一株格外高大的桃树下,那树上花朵密集,几乎看不到叶子,粉白的花瓣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确实很美。"赵云仰头望着满树繁花,不禁赞叹。

柳青儿忽然狡黠一笑:"将军可会爬树?最高的那几枝阳光最足,花也最好。"

赵云挑眉:"子龙虽非猴精,但爬棵树还是不在话下。"说着,他脱下外袍递给柳青儿,轻松攀上树干,几下就爬到了树冠处。

柳青儿在树下仰头望着,忍不住拍手轻笑:"将军身手果然不凡!"

赵云折了几枝开得最盛的桃花,正准备下树,忽然眼角瞥见谷口处闪过几道黑影。他眼神一凛,凝神望去,只见三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正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靠近,手中寒光闪烁,显然是利器。

"柳姑娘,有人来了,小心!"赵云低声警告,同时从树上一跃而下,挡在柳青儿身前。

那三个灰衣人见行踪败露,索性不再隐藏,抽出明晃晃的短刀扑了过来。赵云拔剑出鞘,青釭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寒芒。

"东吴的鼠辈,也敢来犯我境!"赵云冷喝一声,剑锋直取为首之人。

那三人显然训练有素,呈三角阵型将赵云围在中间。赵云以一敌三,剑光如虹,转眼间就刺伤了一人的肩膀。但另外两人趁机逼近,一刀划破了赵云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将军小心!"柳青儿惊呼。

赵云无暇顾及手臂的伤,全神贯注应对三名刺客。就在他格开一人的短刀时,眼角余光看到柳青儿没有按照常理躲远,反而从地上捡起一根粗壮的桃树枝,悄悄绕到一名刺客身后。

"柳姑娘,退后!"赵云急喊,却见柳青儿已经举起树枝,狠狠击向那名刺客的膝弯。

这正是赵云前几日教她的防身术中的一招。刺客猝不及防,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柳青儿趁机又是一击,打在他持刀的手腕上,短刀当啷一声落地。

赵云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刺穿另一名刺客的大腿,然后回身一脚将第三人踹飞。转眼间,三名刺客一伤一逃,剩下被柳青儿击倒的那个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动!"柳青儿已经捡起了掉落的短刀,抵在那人咽喉处,声音虽然有些发抖,但手却很稳。

赵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柳青儿不仅没有惊慌逃窜,反而临危不惧,用他教的招式帮了大忙。他快步上前,用剑尖挑开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谁派你们来的?"赵云冷声问道。

那人紧闭着嘴不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赵云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人已经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转眼间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死士..."赵云眉头紧锁,松开手站起身,"东吴这次是铁了心要取我性命。"

柳青儿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苍白:"将军,你的伤..."

赵云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正在流血,染红了半边袖子。他摇摇头:"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柳青儿却已经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布袋,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快坐下,我帮你包扎。"

赵云见她坚持,便在桃树下席地而坐。柳青儿跪坐在他身旁,小心地撕开被血浸透的衣袖,露出伤口。她的手指轻柔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撒上药粉。药粉刺激伤口,赵云不自觉地肌肉一紧。

"忍一忍,马上就好。"柳青儿轻声安慰,声音温柔如春风。她低头专注地包扎伤口,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一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赵云静静地注视着她,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在危急时刻展现出的勇气和冷静,远超许多久经沙场的战士。而她此刻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细致,又让人心生暖意。

就在柳青儿系紧布条时,她腰间的小布袋松脱掉在地上,那枚刻有"赵"字的玉佩滚落出来。赵云一眼就认出了那玉佩的纹饰——那分明是赵氏家族的徽记!

"这玉佩..."赵云弯腰捡起玉佩,仔细端详,确认无误后震惊地看向柳青儿,"姑娘从何处得来?"

柳青儿接过玉佩,神色复杂:"家父留给我的,说是故人相赠。将军认得这玉佩?"

赵云正要回答,忽然耳朵一动,听到破空之声。他本能地一把抱住柳青儿,翻身滚到桃树后。几乎在同一时刻,一支羽箭深深地钉入他们刚才所在的地面。

"还有埋伏!"赵云护着柳青儿,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柳青儿点点头,迅速收拾好药袋。赵云捡起青釭剑,拉着她弯腰沿溪流向下游移动。溪边桃树茂密,可以提供一定的掩护。

"马在谷口,我们得想办法过去。"赵云低声说,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柳青儿指了指溪流:"顺水而下有片芦苇荡,我们可以从那里绕到谷口另一侧。"

赵云略一思索,点头同意。两人借着桃树和岩石的掩护,小心地向芦苇荡移动。途中赵云突然拉住柳青儿,示意她蹲下。前方不远处,两个持弓的灰衣人正在搜寻他们的踪迹。

"看来不止一波人。"赵云眯起眼睛,"姑娘可会潜水?"

柳青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会一些。"

"好,我们潜水从芦苇荡绕过去。"赵云指了指溪流,"我先行,你紧随其后。"

柳青儿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赵云悄无声息地滑入溪中,柳青儿紧随其后。初春的溪水冰冷刺骨,柳青儿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两人潜游了一段,从芦苇荡另一侧上岸,绕到了谷口的另一侧。

"马就在前面。"赵云指了指不远处拴着的两匹马,警惕地环顾四周,"看来这边还没有被发现。"

两人快速跑到马匹旁,解下缰绳翻身上马。就在此时,一支箭呼啸而来,擦着赵云的耳边飞过。

"走!"赵云大喝一声,两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山谷。

身后传来几声呼喝,但很快就被甩远了。赵云和柳青儿一路疾驰,直到确认没有追兵才放慢速度。

"姑娘没事吧?"赵云关切地看向柳青儿,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因寒冷而微微发抖,但眼神依然坚定。

"我没事,"柳青儿勉强一笑,"只是没想到采个桃花会遇上这种事。"

赵云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她:"披上吧,湿衣服容易着凉。"

柳青儿接过还带着赵云体温的衣袍披在肩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她看着赵云仍在渗血的手臂,心疼地说:"回城后得重新包扎伤口,水里泡过容易感染。"

赵云点点头,突然正色道:"柳姑娘,关于那枚玉佩..."

柳青儿握紧挂在腰间的玉佩:"将军认得这纹饰?"

"这是我赵氏家族的徽记,"赵云沉声道,"而且不是普通族人能佩戴的样式。令尊可曾提过与常山赵氏有何渊源?"

柳青儿摇摇头,眼中满是困惑:"父亲从不提及往事。我只知道我们本不是荆州人,因战乱才逃难至此。"

赵云若有所思:"此事蹊跷,容我日后慢慢查证。眼下我们先回城,这些刺客来者不善,恐怕城中也不安全。"

两人加快马速,向永安城方向疾驰。途中,赵云不时回头查看是否有追兵,同时思考着这次袭击的蹊跷之处。东吴刺客为何会知道他的行踪?又为何选在桃花谷动手?更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已经监视柳青儿多时...

回到永安城,赵云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先将柳青儿送回茶肆。

"今日多谢姑娘相救,"赵云在茶肆门前郑重地说,"若非姑娘出手,我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柳青儿摇摇头,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将军言重了,我只是用了您教的招式而已。"

"姑娘临危不惧,实在令人敬佩。"赵云真诚地说,"不过这几日茶肆恐怕不安全,姑娘最好暂时闭店,到亲友家暂住。"

柳青儿咬了咬下唇:"我在城中并无亲友...不过茶肆有个地窖,必要时可以藏身。"

赵云皱眉思索片刻:"若姑娘不嫌弃,可暂住军营旁的官舍。那里有士兵把守,安全无虞。"

柳青儿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自然。"赵云点头,"我这就派人来帮姑娘收拾必需品。"

柳青儿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将军照拂。"

赵云摆摆手:"姑娘先休息,我回营安排一下,晚些时候再来。"说完,他转身上马,向军营方向驰去。

回到军营,赵云立刻召集张翼等将领,通报了桃花谷遇袭一事,并加强了城防和军营警戒。处理完军务,他独自在帐中重新包扎了手臂的伤口,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柳青儿击倒刺客的英姿和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神情。

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谜团——她的医术、她的勇气、她那枚赵氏家族的玉佩...更让赵云在意的是,当危险来临时,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挺身而出与他并肩作战。这种情谊,在乱世中何其珍贵。

傍晚时分,赵云换了身干净衣服,亲自带人去接柳青儿。茶肆已经关门,柳青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正在门前等候。她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发梢还有些湿,显然刚刚沐浴过。

"军营简陋,委屈姑娘了。"赵云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交给身后的亲兵。

柳青儿微微一笑:"能得将军庇护,已是万幸,怎敢言委屈?"

一行人来到军营旁的官舍,这是一座小巧但整洁的院落,原本是为来访的文官准备的,现在正好安置柳青儿。赵云早已命人打扫干净,备齐了生活所需。

"姑娘暂且在此安顿,"赵云站在院中说道,"一日三餐会有士兵送来,若有需要,随时告知守卫。"

柳青儿环顾四周,感激地说:"将军考虑周全,青儿感激不尽。"

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清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赵云忽然想起日前在桃花谷,他抱着她躲避暗箭时,那种想要保护她的强烈冲动。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柳姑娘,"赵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关于那枚玉佩...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容我仔细看看?"

柳青儿点点头,从腰间取下玉佩递给赵云。在明亮的月光下,玉佩上的纹饰更加清晰——正面是一个古朴的"赵"字,背面则刻着"常山"两个小字,边缘的花纹与赵云自己的家传玉佩一模一样。

赵云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玉佩,两相对比,除了新旧程度不同,其他细节完全一致。他深吸一口气:"这确实是我赵氏家族的信物,而且应当是嫡系子孙才能佩戴的样式。"

柳青儿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令尊可曾提过常山?"赵云问道。

柳青儿思索片刻:"父亲偶尔会在梦中呓语,提到常山...但我问他时,他总是摇头不语。"

赵云眉头紧锁:"此事蹊跷。我赵家在常山是大族,或许令尊与我族中某人交好...待我修书一封回常山查问。"

柳青儿接过赵云递回的玉佩,小心地握在掌心:"多谢将军。这枚玉佩是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一直想知道它的来历。"

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一时无言。夜风轻拂,带来远处桃花的淡淡香气。赵云看着柳青儿低垂的睫毛和紧握玉佩的手指,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

"姑娘早些休息吧,"他最终说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柳青儿抬头微笑:"将军也请好好养伤。"

赵云点点头,转身离去,但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查清柳青儿身世之谜,更要保护她不再受东吴刺客的威胁。这个如桃花般明媚坚强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回到军营,赵云辗转难眠。他起身点亮油灯,取出笔墨,准备给常山的族人写信询问玉佩之事。就在他落笔时,帐外传来张翼的声音:

"将军,抓到一名可疑人物,在茶肆附近鬼鬼祟祟。"

赵云立刻放下笔,披衣出帐:"带我去看。"

在军营的临时牢房中,一个瘦小的男子被绑在柱子上,脸上带着淤青,显然被捕时有过挣扎。见到赵云进来,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你是何人?为何在柳氏茶肆附近窥探?"赵云冷声问道。

那人紧闭着嘴不说话。张翼上前一步:"将军,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着递过一枚铜牌。

赵云接过一看,铜牌上刻着一个"吴"字,背面是水波纹的图案——这是东吴水军的标识!

"东吴细作,"赵云眼中寒光一闪,"你们有多少人潜入永安?刺杀我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见身份败露,索性抬起头:"赵子龙,你活不了多久了。陆逊将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仅是你,那个医女也逃不掉。"

赵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们为何盯上柳姑娘?"

那人狞笑:"你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医女?她身上有我们主公想要的东西..."

赵云心头一震,联想到柳青儿那枚神秘的玉佩。难道东吴也知道了玉佩的来历?他正欲再问,那人却突然口吐鲜血,头一歪断了气。

"咬舌自尽。"张翼检查后摇头道。

赵云面色阴沉:"加强全城戒备,尤其是官舍周围。另外,派人去查查最近城中所有外来者的踪迹。"

离开牢房,赵云站在军营的空地上仰望星空。今夜无云,星河璀璨,但他心中却充满了疑虑和担忧。柳青儿的身世、东吴的阴谋、那枚神秘的玉佩...一切似乎都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难解的谜团。

唯一确定的是,他必须保护柳青儿周全。不仅因为她是无辜百姓,更因为...赵云不愿深想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原因。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桃花的芬芳。赵云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帐中。明日,他将开始解开这个谜团,而柳青儿——那个如桃花般明媚坚强的女子,将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第四回 身世与真情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赵云放下手中的竹简,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这已是第三封来自常山的回信,前两封都没能提供关于柳青儿那枚玉佩的确切信息。但这一封不同——竹简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他叔父赵昱的亲笔。

"子龙贤侄:见字如晤。汝所询玉佩之事,令吾忆起二十年前一段往事..."

赵云的手指轻轻抚过竹简上的字迹,仿佛能透过这些文字看到当年的情景。据叔父所言,二十年前,赵家曾有一位至交好友柳元,是常山有名的医者,也是武学大家。柳元与赵昱情同手足,赵昱甚至将赵氏嫡系才能佩戴的玉佩赠予柳元作为信物。后来朝廷党争波及常山,柳元为避祸携家远走,从此杳无音信。

"若此女确为柳元之女,当善待之。柳元医术武艺俱佳,其女想必亦非凡俗之辈..."

赵云放下竹简,起身走到窗前。官舍的小院就在军营旁边,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柳青儿正在院中晾晒药材。晨光中,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专注,手指灵活地将各种草药分开摆放,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进行某种艺术创作。

"柳元之女..."赵云低声自语。难怪柳青儿医术精湛,还会些武艺,原来是家学渊源。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同时又升起新的疑虑——东吴刺客为何对她如此感兴趣?

"将军。"张翼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有军情禀报。"

赵云收起竹简:"进来。"

张翼大步走入,抱拳行礼:"探马来报,东吴水军在夔门附近活动频繁,似有大举调动的迹象。"

赵云眉头一皱:"加强沿江警戒,增派斥候监视吴军动向。"他略一沉吟,"另外,派一队精兵暗中保护官舍,若有可疑人物接近,立即拿下。"

张翼领命而去,赵云又看了一眼窗外。柳青儿已经晾好药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翻阅一卷竹简,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那卷竹简。阳光透过她身后的桃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片花瓣随风飘落,有一片正好落在她的发间,她却浑然不觉。

赵云心中一动,拿起叔父的竹简和那枚自己的玉佩,走出大帐。

官舍院门前站着两名持枪士兵,见到赵云立即行礼。赵云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声张,轻轻推开院门。柳青儿听到声响抬起头,见是赵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起身相迎。

"将军。"她盈盈一礼,发间那片桃花随之飘落。

赵云弯腰拾起花瓣,递给柳青儿:"姑娘好专注。"

柳青儿接过花瓣,脸颊微红:"在看父亲留下的医书,一时入神了。"她指了指石桌上的茶壶,"将军来得正好,我刚泡了菊花茶,清热明目。"

赵云在石凳上坐下,柳青儿为他斟了一杯茶。茶汤清澈,散发着淡淡的菊香。赵云抿了一口,顿觉满口清香,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

"好茶。"赵云赞道,随即从怀中取出竹简,"柳姑娘,关于那枚玉佩,我有消息了。"

柳青儿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差点洒出:"将军查到了?"

赵云将竹简递给她:"这是我叔父赵昱的回信,姑娘请看。"

柳青儿接过竹简,仔细阅读起来。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眼睛渐渐湿润,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玉佩。

"原来如此..."她轻声呢喃,"父亲从未提起这些往事。"

赵云温和地问:"令尊可曾提过常山?或者其他与赵家有关的事?"

柳青儿摇摇头,眼中满是追忆之色:"父亲极少谈及过去。我只记得小时候我们搬过很多次家,最后才在永安定居。父亲说,这是为了躲避仇家。"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现在想来,那些所谓的'仇家',恐怕与朝廷党争有关。"

赵云点点头:"乱世之中,明哲保身也是无奈之举。"他取出自己的玉佩放在桌上,"姑娘请看,这两枚玉佩确实一模一样。"

柳青儿小心地拿起赵云的玉佩,与自己那枚对比。在阳光下,两枚玉佩的纹路、质地甚至边缘的磨损方式都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赵云那枚更加光亮,显然是常年佩戴所致。

"这么说,我父亲与将军的叔父是挚友..."柳青儿若有所思,"那我们..."

"按辈分,我该称姑娘一声世妹。"赵云微笑道,"家叔在信中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柳青儿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将军军务繁忙,青儿不敢多扰。既然身世已明,我想...我可以回茶肆了。"

赵云摇头:"东吴刺客尚未肃清,姑娘现在回去太危险。况且..."他顿了顿,"家叔在信中提到,令尊不仅医术高明,武艺也不凡。姑娘可曾得令尊真传?"

柳青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父亲只教了些皮毛,说我天赋有限,难以继承他的武学。"她轻叹一声,"倒是医术,父亲倾囊相授。"

赵云若有所思:"令尊武学造诣极高,若说姑娘天赋有限,恐怕是谦虚之词。不知姑娘可愿让我看看你的身手?"

柳青儿眨了眨眼:"现在?"

"正是。"赵云起身,从院角取来两根长短相仿的木棍,递给她一根,"我们用这个代替枪剑,切磋几招。"

柳青儿犹豫了一下,接过木棍:"那...请将军指教。"

两人在院中空地上站定。柳青儿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起手式——正是赵云前几日教她的防身术中的姿势,但更加标准,根基也更稳。

"请。"赵云示意她先出手。

柳青儿手腕一抖,木棍如灵蛇般刺向赵云肩头。赵云侧身避开,反手一棍点向她腰间。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过了十余招。柳青儿的招式虽不如赵云纯熟,但胜在灵活多变,好几次差点突破赵云的防御。

"好!"赵云格开她一记直刺,赞许地点头,"姑娘身手不凡,令尊太过谦虚了。"

柳青儿气息微乱,但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将军手下留情了。"

赵云摇头:"非也。姑娘根基扎实,只是缺乏实战经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想了想,"不如这样,明日清晨我来教姑娘一些枪法,如何?"

柳青儿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将军军务繁忙,怎敢劳烦..."

"无妨。"赵云笑道,"教导师妹,也是分内之事。况且..."他压低声音,"东吴刺客盯上姑娘,恐怕与这枚玉佩有关。姑娘多一分自保之力,我也少一分担忧。"

柳青儿脸颊微红,轻轻点头:"那...多谢将军了。"

就这样,两人约定每日清晨在院中习武。接下来的几天,赵云果然如约而至,从最基础的枪法开始,耐心地教导柳青儿。而柳青儿学得极快,常常举一反三,让赵云惊叹不已。

第五日清晨,赵云带来了一杆真正的长枪。

"今日给姑娘演示一套完整的枪法。"他将长枪递给柳青儿,"这是我年轻时自创的'百鸟朝凤'枪,共三十六式,姑娘看仔细了。"

柳青儿接过长枪,却发现比想象中沉重许多,险些拿不稳。赵云笑着帮她调整握姿:"枪是手臂的延伸,要如臂使指,方能得心应手。"

他退后几步,取出自己的亮银枪,在晨光中舞动起来。只见那枪如银龙出海,时而迅猛如雷,时而轻柔似水,点点枪芒在空中划出绚丽的轨迹,真如有百鸟朝凤般壮观。柳青儿看得如痴如醉,完全忘记了时间流逝。

当赵云收势而立时,太阳已经升高了许多。他额头微微见汗,但气息依然平稳。

"太美了..."柳青儿由衷赞叹,"这哪里是枪法,分明是艺术。"

赵云微微一笑:"枪乃百兵之王,刚柔并济,攻守兼备。姑娘若有兴趣,我可以慢慢教你。"

柳青儿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向往:"我一定会认真学!"

就在这时,院门处传来一阵骚动。张翼匆匆走来,在赵云耳边低语几句。赵云面色一沉,向柳青儿拱手道:"军中有急事,我需立即处理。姑娘自行练习,注意安全。"

柳青儿懂事地点头:"将军快去忙吧。"

赵云随张翼匆匆离去,柳青儿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对赵云的感觉越发复杂。一方面,他是父亲的故交之子,按辈分算是兄长;另一方面,每次与他相处,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又让她不知所措。

"唉..."柳青儿轻叹一声,拿起长枪,试着模仿赵云刚才的动作。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使不出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正练习间,忽听院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青儿警觉地停下动作,悄悄靠近声源处。透过墙缝,她看到两个商贩打扮的男子正在窃窃私语,不时指向官舍方向。

"...确定就是她?"

"没错,陆将军要找的就是这个医女..."

"...何时动手?"

"...等信号..."

柳青儿心头一紧,连忙后退几步。这些人明显是冲她来的!她正想去通知守卫,却见那两人已经迅速离开了。犹豫片刻,柳青儿决定先不声张,等赵云回来再告诉他。

整个上午,柳青儿都心神不宁。她一边整理药材,一边思索那些人的话。"陆将军"是谁?为什么要找她?难道真的与那枚玉佩有关?

午后,柳青儿正在研药,忽听院门开启,抬头一看是赵云回来了。他脸色凝重,眼中带着疲惫,显然军务并不顺利。

"将军。"柳青儿放下药碾,迎上前去。

赵云勉强笑了笑:"姑娘在忙?"

柳青儿注意到他眉间的川字纹又深了几分,不禁心疼:"将军看起来很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赵云摇摇头:"东吴水军调动频繁,恐有异动。我来是想告诉姑娘,这几日我可能无暇来教导枪法了。"

柳青儿咬了咬唇,犹豫片刻,还是将上午听到的对话告诉了赵云。

赵云听完,眉头紧锁:"陆将军...莫非是东吴的陆逊?"他来回踱了几步,"看来他们对姑娘志在必得。不行,这里也不安全了,我得给姑娘换个地方。"

柳青儿却摇摇头:"将军,东吴大军压境,您应以军务为重。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不行!"赵云斩钉截铁地说,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随即又放缓语气,"抱歉,我失态了。但姑娘的安危,我不能不顾。"

柳青儿心中一暖,却更加坚定:"将军,我父亲常说,乱世之中,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将军身负守城重任,岂能因我一介女子分心?"

赵云凝视着她,眼中情绪复杂:"柳姑娘..."

"况且,"柳青儿勉强一笑,"将军不是说我的身手足以自保吗?"

赵云沉默良久,最终长叹一声:"姑娘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强求。但请答应我,不要离开官舍,夜间锁好门窗,若有异常立即通知守卫。"

柳青儿郑重点头:"我答应将军。"

赵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柳青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强,不应该成为赵云的负担,但看到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心中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接下来的几天,赵云果然没有再出现。柳青儿每日除了研习医术,就是练习赵云教她的枪法。她将父亲留下的医书和赵云教导的武艺结合起来,渐渐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防身之术。

第五天傍晚,柳青儿正在院中晾晒新采的草药,忽听院门轻响。她警觉地回头,却见赵云站在门口,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将军?"柳青儿又惊又喜,手中的草药差点掉在地上。

赵云微微一笑:"给姑娘带了点吃的。这几日军务繁忙,没能来看你,实在抱歉。"

柳青儿连忙迎上前去:"将军言重了。军情要紧,青儿明白的。"

赵云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今日难得闲暇,想与姑娘共进晚餐,不知可否?"

柳青儿心头一热,点头应允。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夕阳的余晖洒在桌上,为食物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军中厨子的手艺比不上姑娘的茶艺,将就着吃吧。"赵云为柳青儿斟了一杯酒。

柳青儿抿了一口,酒香醇厚,带着淡淡的果味:"好酒。"

"这是主公从成都送来的,说是西域贡酒。"赵云也喝了一口,"今日收到家叔的第二封信,对姑娘的事有了更多了解。"

柳青儿放下酒杯,眼中满是期待:"赵昱大人还说了什么?"

赵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家叔说,令尊柳元不仅是他的挚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二十年前那场政治风波中,若不是令尊冒死相救,家叔早已命丧黄泉。"

柳青儿接过信,仔细阅读。信中,赵昱详细回忆了当年柳元如何在他被追杀时挺身而出,又如何为保护赵家秘密而携家远走。读到最后,柳青儿已是泪眼朦胧。

"原来父亲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她轻声呢喃。

赵云郑重地说:"家叔在信中说,赵家欠令尊一条命。如今既然找到了姑娘,自当竭尽全力照顾。"

柳青儿摇摇头:"父亲从不提这些事,想必是不想我活在过去的阴影中。将军不必..."

"子龙。"赵云突然打断她,"私下里,姑娘可以叫我子龙。"

柳青儿一怔,脸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这...不合礼数..."

赵云微笑:"按辈分,你是我师妹;按情谊..."他顿了顿,"我希望姑娘能把我当作朋友,而非只是将军。"

柳青儿低头抿了一口酒,掩饰内心的悸动:"那...子龙兄也叫我青儿吧。"

"好,青儿。"赵云的声音温柔了几分,"这几日练习枪法可有进展?"

提到枪法,柳青儿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我每日都有练习,只是那'百鸟朝凤'枪实在太难,我只能模仿个形似..."

"不急,慢慢来。"赵云安慰道,"明日一早我再给姑娘演示一遍。"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酒至半酣,柳青儿发现赵云眉间的疲惫之色减轻了不少,眼中也有了笑意。而她自己,也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愉悦。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赵云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

柳青儿送他到院门口。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又分开。赵云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青儿,那枚玉佩...家叔在信中说,它不仅是信物,还关系到一个重要的秘密。东吴之所以盯上你,恐怕正是为此。"

柳青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什么秘密?"

赵云摇头:"家叔信中未明言,只说这个秘密关乎赵家存亡,令尊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柳青儿思索片刻:"父亲留下的医书中,或许有线索...我明日仔细翻查。"

"好。"赵云点头,"不过切记,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军营中的将士。"

"我明白。"柳青儿郑重点头。

赵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柳青儿站在院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心中既温暖又忐忑。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东吴为何如此执着?而她与赵云之间,又将何去何从...

回到房中,柳青儿取出父亲留下的医书,一页页仔细翻阅,希望能找到关于玉佩的蛛丝马迹。然而直到烛火将尽,她仍一无所获。疲惫不堪的她伏在案几上沉沉睡去,梦中似乎听到父亲在耳边低语:"青儿,秘密不在书中,而在你的心里..."

次日清晨,柳青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打开门一看,是赵云派来的士兵,送来了一封信和一个包裹。

"将军说他有紧急军务出城了,让小的把这些交给姑娘。"士兵恭敬地说。

柳青儿谢过士兵,回到房中打开信封。信中赵云说东吴水军有异动,他需亲自沿江巡视,可能三五日才能回来。包裹里是一把精致的短剑和一本手抄的枪法要诀。

"短剑防身,要诀助练。望珍重,待归。"信的最后这样写道。

柳青儿拿起短剑,拔出鞘来,只见剑身寒光凛凛,锋利无比。剑柄上缠着红色的丝绳,握在手中极为舒适。她小心地收好短剑,翻开枪法要诀,里面是赵云亲笔绘制的各种枪法图示和心得,字迹工整有力,图示栩栩如生。

"子龙..."柳青儿轻抚纸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乱世之中,能得如此用心相待,实属难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这是城防警报!柳青儿心头一紧,连忙跑到院中。只见城东方向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部队在移动。难道东吴真的来犯了?赵云此刻在哪里?是否安全?

柳青儿紧握手中的短剑,心中默默祈祷:愿子龙平安归来...

第五回 桃花依旧笑春风

警报声在永安城上空回荡了整整一天。柳青儿站在官舍的小院里,望着城东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赵云送她的短剑。从清晨到现在,她已经派了三拨人去打探消息,但都无功而返——城门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

夕阳西沉,远处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但柳青儿的心却越悬越高。她不停地翻看赵云留下的枪法要诀,试图分散注意力,可那些熟悉的字迹反而让她更加担忧。

"柳姑娘!柳姑娘!"一个急促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柳青儿猛地站起身,只见张翼满身血污地冲了进来,头盔歪斜,甲胄上还有几处刀痕。

"张将军!"柳青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子龙...赵将军他..."

"将军无恙!"张翼喘着粗气,"东吴水军佯攻永安,实则是想绕道偷袭白帝城。赵将军识破诡计,率军截击,大败吴军!"

柳青儿长舒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张翼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将军在追击残敌时,发现一队东吴精锐正向永安潜行,怀疑是冲着姑娘来的。他命我火速回城保护姑娘,自己继续追击。"

柳青儿心头一紧:"冲着我来?"

张翼点头:"将军说,东吴可能知道了玉佩的秘密,姑娘处境危险。请立即随我转移到城守府,那里更安全。"

柳青儿刚要答应,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我需要带上父亲的医书。"她转身跑回屋内,从床下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她父亲留下的所有医书和笔记。

就在她抱着木匣准备出门时,窗外突然传来几声闷响,接着是守卫倒地的声音。柳青儿警觉地停下脚步,从窗缝向外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放倒了院中的守卫,正朝屋子逼近。

"张将军,有刺客!"柳青儿压低声音警告。

张翼立刻拔剑出鞘:"姑娘从后门走,我来挡住他们!"

柳青儿摇头:"一起走!"她迅速吹灭烛火,拉着张翼向后门移动。

刚打开后门,一道寒光迎面劈来!张翼一把推开柳青儿,举剑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柳姑娘,快跑!去城守府!"张翼一边与黑衣人缠斗,一边大喊。

柳青儿抱紧木匣,钻入屋后的小巷。夜色如墨,她只能凭着记忆向城中心方向奔去。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张翼的怒吼,但很快,一切归于寂静。

她的心沉了下去,但不敢停下脚步。转过几个街角后,前方突然出现两个黑影。柳青儿急忙躲进一处门洞,屏住呼吸。

"搜!她跑不远!"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陆将军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渐渐远去,柳青儿才敢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无人后,继续向城守府方向移动。

就在这时,一块松动的石板让她脚下一绊,木匣脱手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医书散落一地。柳青儿慌忙去捡,突然发现其中一本医书的封皮裂开了,露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绢布上绘着一幅精细的地图——那是三峡一带的水道图,但与她见过的任何官方地图都不同。图上标注着几条隐秘的小路和一条鲜为人知的水道,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原来这就是秘密..."柳青儿恍然大悟。这条隐秘水道可以绕过三峡天险,直抵江陵!难怪东吴如此执着。

她迅速将绢布塞入怀中,刚要继续赶路,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果然在这里。"

柳青儿猛地回头,只见三个黑衣人呈扇形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月光下,那人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把东西交出来,可以给你个痛快。"刀疤脸伸出粗糙的大手。

柳青儿悄悄将手伸向腰间的短剑:"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装糊涂!"刀疤脸厉声道,"那张地图!交出来!"

柳青儿知道无法善了,突然拔出短剑,刺向最近的敌人。那人猝不及防,肩膀被划出一道口子,惨叫一声后退几步。

"贱人!"刀疤脸大怒,抽出长刀劈来。

柳青儿勉强举剑格挡,但力量悬殊,短剑被震飞,她自己也跌坐在地。刀疤脸举刀欲砍,柳青儿绝望地闭上眼睛...

"住手!"一声暴喝如惊雷般炸响。

柳青儿睁开眼,只见一道银光如流星般划过,刀疤脸的长刀应声而断。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银枪如龙,瞬间刺穿了两名黑衣人的咽喉。

"子龙!"柳青儿惊呼。

赵云银甲染血,面容冷峻如冰。他手腕一抖,亮银枪直指刀疤脸的咽喉:"说!陆逊在哪?"

刀疤脸面如死灰,突然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栽倒在地——又是咬毒自尽。

赵云顾不得追击,转身扶起柳青儿:"青儿,你没事吧?"

柳青儿摇摇头,刚要说话,突然发现赵云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战袍。

"你受伤了!"她心疼地惊呼,连忙从地上散落的医书中找出金疮药,"快让我看看!"

赵云却先捡起那张掉落的绢布,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果然是这个...三峡秘道图!"他小心地将绢布收好,"我们得立即去见主公,东吴这次大举进犯,为的就是这个。"

柳青儿坚持先为赵云包扎伤口。就在她撕开赵云衣袖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东吴的追兵!"赵云握紧银枪,"青儿,你先走,我断后!"

柳青儿倔强地摇头:"不!这次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她迅速从医书中取出几味药材,碾碎后撒在周围,"屏住呼吸!"

追兵逼近时,柳青儿点燃了药粉。一阵浓烟升起,追兵的马匹受惊嘶鸣,乱作一团。赵云趁机抱起柳青儿,跃上追兵的一匹无主战马,向城外疾驰而去。

"我们去哪?"柳青儿在呼啸的风中大声问道。

"白帝城!主公在那里!"赵云答道,"抱紧我!"

柳青儿紧紧抱住赵云的腰,感受着他坚实的背脊和有力的心跳。马儿如离弦之箭般在夜色中飞驰,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抵达白帝城。刘备得知赵云归来,亲自出迎。当赵云将那张绢布呈上时,刘备和一旁的诸葛亮都露出震惊之色。

"竟是三峡秘道图!"诸葛亮轻摇羽扇,"难怪东吴不惜代价也要得到它。此图若落入敌手,我蜀汉门户洞开啊!"

刘备郑重地将绢布收好,然后关切地看向赵云和柳青儿:"子龙负伤了?这位是..."

赵云简单介绍了柳青儿的身份和近日发生的事。刘备听完,感慨道:"柳元义士之女!令尊高义,朕早有耳闻。如今姑娘又护图有功,当重重封赏!"

柳青儿盈盈下拜:"民女不敢求赏,只愿陛下早日平定乱世,还百姓太平。"

刘备大笑:"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女!"他看了看赵云,又看了看柳青儿,突然意味深长地说,"子龙啊,朕看你和柳姑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云一愣,耳根顿时红了:"主公..."

柳青儿更是羞得低下头,不敢言语。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笑道:"主公慧眼如炬。子龙这些年为国尽忠,也该成家立业了。"

刘备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待击退吴军,朕亲自为你们主婚!"

赵云和柳青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羞涩。在刘备爽朗的笑声中,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但嘴角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接下来的半个月,蜀汉与东吴在三峡一带展开激烈争夺。有了秘道图的蜀军占据先机,多次挫败吴军的进攻。陆逊见事不可为,最终下令撤军。

战事平息后,刘备果然兑现诺言,决定在永安为赵云和柳青儿举行婚礼。消息传出,全军欢腾。那些受过柳青儿医治的士兵更是自发组织起来,为婚礼筹备。

婚礼前夜,柳青儿在官舍中整理嫁妆,忽然听到窗外有响动。她警觉地拿起短剑,却见赵云翻窗而入。

"子龙?"柳青儿又惊又喜,"你怎么..."

赵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明日婚礼繁琐,我怕没机会单独与你说话。"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给你的。"

柳青儿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对白玉手镯,温润如脂,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这..."柳青儿惊讶地抬头。

"家母的遗物。"赵云柔声道,"她临终前嘱咐,要我送给未来的妻子。"

柳青儿眼眶一热,小心地抚摸着玉镯:"太贵重了..."

赵云握住她的手:"青儿,这一路走来,若非有你,我早已...那日见你遇险,我才明白,什么常胜将军,什么英雄名声,都比不上你的平安重要。"

柳青儿泪眼婆娑:"子龙..."

赵云轻轻为她拭去泪水:"明日之后,你我便是夫妻。我赵云在此立誓,此生定护你周全,不离不弃。"

柳青儿靠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亦如此。你救天下,我救你。"

月光如水,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静谧而美好。

次日,整个永安城张灯结彩。婚礼在城守府举行,刘备亲自主持,诸葛亮为证婚人。柳青儿一袭大红嫁衣,发髻高挽,仅以一支桃木簪为饰,却衬得肌肤如雪,明艳不可方物。赵云则身着崭新铠甲,英武挺拔,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神仙眷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赵云和柳青儿完成了婚礼仪式。刘备将随身佩剑赠予柳青儿,笑道:"此剑赠予能驯服我赵子龙的奇女子!"

诸葛亮则送上亲手所制的"百年好合"药茶:"此茶可安神养心,愿二位白首偕老。"

宴席上,赵云当众展示了将柳青儿医术融入战场急救的"回春枪法",而柳青儿则演示了融合赵云武艺的"护心针法",两人技艺交融,引得满堂喝彩。

夜幕降临,宾客散去。赵云牵着柳青儿的手来到官舍后的桃园。满月当空,桃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娇艳。

"青儿,"赵云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正是他随身佩戴的那枚赵家信物,"今日之后,你便是赵家的人了。"

柳青儿也取出自己的那枚玉佩:"这两枚玉佩,见证了我们的缘分。"

两人交换玉佩,赵云亲手将自己的玉佩系在柳青儿腰间,柳青儿则为赵云戴上父亲留下的平安符。

"此生不离不弃,白首如新。"赵云郑重承诺。

"生死相依,永结同心。"柳青儿柔声回应。

月光下,两人相拥而吻。一阵微风吹过,无数桃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婚后的柳青儿在军营旁开设了医馆,专门为将士和百姓治病。她设计的可移动药柜极大方便了随军医疗,被诸葛亮推广至全军。而赵云也开始学习医术,成为柳青儿最得力的助手。

每当夕阳西下,人们总能看到赵云和柳青儿并肩走在永安城头,一个银甲红袍,一个绿衣飘飘,在漫天霞光中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乱世依旧,战火未熄。但在这座桃花纷飞的城池里,赵云和柳青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与幸福。正如那满城的桃花,历经风雨,依旧笑对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