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丞相府的朱漆大门“吱呀”被推开时,曦月宁正抬手按住了曦语宁发抖的肩。晨光斜斜打在门内的青石甬道上,映出五十名玄甲卫兵的影子,长矛的寒光顺着日光爬过来,几乎要舔到她的裙角。

“宁王妃这是做什么?”丞相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出来,鬓边的赤金抹额晃得人眼晕,她扫过曦月宁手中的长剑,又瞥了眼躲在后面的曦语宁,嘴角撇出冷笑,“带着个哭哭啼啼的丫头闯我相府,是将军府的脸面不够,要到这儿来撒野?”

曦月宁将曦语宁往身后又藏了藏,指尖在剑柄上轻轻一叩,剑鞘撞出清越的响:“夫人还是先认清楚人。我早已不是宁王妃,今日来,只为苏雪。”她抬眼时,晨光正落在她眼底,昨夜对付南宫雨时的戾气未散,此刻更添了几分锋芒,“让开。”

“让开?”丞相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手往门内一拍,“给我拦住!我倒要看看,一个被宁王厌弃的弃妇,敢在相府门前动谁!”

卫兵们齐刷刷踏前一步,长矛交叉成网,甲胄摩擦的脆响里裹着杀气。这些人是丞相花三年时间训出来的死士,寻常江湖人近不了身,此刻个个目露凶光,显然没把曦月宁放在眼里。

曦语宁吓得抓紧了姐姐的衣袖,指尖冰凉。曦月宁却忽然笑了,笑声轻淡,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她方才一路走来,已察觉街角巷尾有几道熟悉的气息在游弋,那是暗羽阁的人特有的气息,带着松烟墨与寒冰的味道。

“就凭这些人?”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用力,剑穗上的玉珠碰撞出声,“夫人未免太看得起相府的护卫了。”

话音未落,院墙上忽然卷起一阵风。不是春日的暖风,是带着杀气的冷风,吹得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来。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头落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只黑衣下摆扫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响。

“那是……黑鹰令牌!”丞相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忽然失声尖叫,指着为首那人腰间的银质令牌,手抖得像筛糠,“是暗羽阁!”

暗羽阁三个字像块冰投入滚油,卫兵们的阵型明显乱了一瞬。谁不知道暗羽阁的厉害?传闻他们阁中高手能摘星取月,阁主一句话,连亲王都要掂量三分,如今竟出现在相府门前!

“属下参见尊主。”三道身影单膝跪地,为首的白衣男子面如冷玉,正是暗羽阁护法白无衷;左侧的黑衣女子眼尾上挑,腰间链镖泛着冷光,是副阁主林霜。他们的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虫鸣都噤了声。

丞相夫人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扶着丫鬟的手猛地掐进对方胳膊里:“你、你们认错人了……她是曦月宁,是……”

白无衷根本没看她,只抬头看向曦月宁,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尊主,属下接到晨间飞鸽传书,知您要往相府来,已在此等候多时。”

曦月宁淡淡颔首——她今早带着语宁出门时,便料到苏雪定会仗着相府撑腰,特意让暗羽阁在附近待命。她虽能自己动手,却偏要让这些人看看,她曦月宁背后,站着的是谁。

“苏雪呢?”曦月宁的声音穿过卫兵的阵型,落在门内,“是要我亲自去请,还是她自己出来?”

白无衷会意,猛地转头看向丞相夫人,眼神如刀:“相府是要我们‘请’二小姐出来,还是让她自己走?”他指尖在令牌上轻轻一叩,身后的暗卫已悄然散开,指尖扣着淬了麻药的银针,日光在针尖上闪着寒芒。

丞相夫人嘴唇哆嗦着,终于绷不住了,对着门内尖声喊道:“苏雪!你给我出来!”

片刻后,苏雪才扭着腰肢从内院走出来。她穿了件水红绣海棠的罗裙,发间插着支孔雀蓝的点翠簪,见了门口的阵仗,先是愣了愣,随即又扬起下巴,对着曦月宁嗤笑:“哟,这不是宁王府的弃妇吗?带着野男人闯我家,是没地方去了?”

曦月宁没理会她的挑衅,只侧身对曦语宁柔声道:“语宁,看着。”

她抬手时,不知何时已将长剑归鞘,转而捏着支白玉笛,笛身温润,在晨光里泛着柔光。可当她指尖一转,笛尖指向苏雪时,那柔光瞬间变成了刺骨的寒:“白护法,她昨日在书院门口,撕了我妹妹的诗集,还辱及先母。”

白无衷眼神一凛:“按阁规,当掌嘴三十,断指一根,以儆效尤。”

“你们敢!”苏雪的脸瞬间涨红,她挣开身边丫鬟的手,尖声道,“我是丞相府二小姐!我姐姐是梦云郡主的伴读!你们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郡主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暗羽阁……”

“郡主?”林霜忽然嗤笑一声,链镖在她掌心转了个圈,“莫说郡主,就是皇子,辱了尊主的亲人,也得掂量掂量。”她说着,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欺近苏雪,扣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苏雪又踢又骂,却被林霜反手一拧,疼得“哎哟”一声惨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丞相夫人看得心惊肉跳,想上前阻拦,却被白无衷一个眼刀钉在原地——那眼神分明在说:再动,连你一起处置。

曦月宁看着苏雪疼得扭曲的脸,忽然想起方才路上,语宁攥着她的手说“那本诗集是先生借我的孤本”时,指尖的颤抖。她抬手,玉笛在掌心轻轻一转:“掌嘴。直到她肯为撕书道歉,为辱我妹妹磕头为止。”

“是!”白无衷应了一声,对身旁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啪!”第一个耳光落下时,苏雪的尖叫戛然而止,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曦语宁躲在姐姐身后,透过衣料的缝隙偷偷看着,起初吓得闭眼,可听着那清脆的巴掌声,想着昨日被撕碎的书页和苏雪嚣张的嘴脸,指尖竟慢慢不抖了。

曦月宁感觉到妹妹的变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冷冽地看向门内——今日这相府门前的账,不仅要讨回撕书之辱,更要让整个京城知道:她曦月宁护着的人,谁也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