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脆响，苏雪又挨了一记耳光，这次她连尖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在地上哼哼。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缰勒紧的锐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宁王来了。
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太急，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可这点疼，远不及他看到眼前景象时的震撼：曦月宁竟坐在一把临时搬来的紫檀木椅上，姿态慵懒地转着白玉笛，而暗羽阁的人如众星捧月般护在她身侧，丞相府的人则个个噤若寒蝉，苏雪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
“曦月宁！你在干什么？”宁王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曦月宁，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漠然，比昨夜剑指他咽喉时更让人心悸。
曦月宁抬眼扫了他一下，那眼神淡得像看一粒尘埃：“林副阁主。”
“属下在。”林霜立刻上前一步，链镖在腕间轻响。
“拦着他。”曦月宁的指尖在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他若敢再往前一步，不必请示，直接杀了。丞相府的花田正好缺肥料，就地埋了便是。”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空气瞬间冻结。宁王的脚步猛地顿住，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昨夜她能对他动剑，今日就能让暗羽阁的人对他下杀手。他忽然想起影七说过的话：“王爷，暗羽阁的人从不说空话。”
“你们敢！”宁王的声音有些发颤，既是愤怒，也是恐惧，“本王是当朝亲王！”
“亲王？”白无衷冷笑一声，“在我尊主面前，亲王的头衔，不如路边的石子金贵。”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苏雪忽然瞥见远处赶来的一队人马，为首的女子穿着郡主服饰，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哑着嗓子哭喊：“梦云郡主！救我！我是苏雪啊！她们竟敢打我，还说要灭了您的封地！”
可她话音未落，就被一名暗卫狠狠踹了一脚，疼得蜷缩成一团。那名暗卫是暗羽阁的女师座之一，眼神冷冽如冰：“梦云郡主？也配在尊主面前称名号？我们尊主若想，挥手间便能让你那郡主连同封地一起化为飞灰，到时候看你还能攀附谁。”
“尊主？”宁王如遭雷击，猛地看向曦月宁，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是暗羽阁尊主？”
这四个字像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丞相夫妇刚从地上爬起来，闻言又“咚”地跪了下去，脸色比纸还白——暗羽阁尊主！那是传说中能定人生死、掌天下秘闻的存在，连楚国皇室都要敬三分，江湖人称“半仙”，只知是位女子，却从未有人见过真容。怎么会是曦月宁？那个在宁王府忍气吞声、被他冷落了三年的女子？
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是，远处的銮铃声越来越近，楚皇竟也闻讯赶来。他本是微服视察民情，听闻暗羽阁现身丞相府，好奇心起才过来看看，此刻听到“尊主”二字，再看看曦月宁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龙颜上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你……你便是暗羽阁尊主？”
曦月宁这才缓缓起身，拂了拂裙角的褶皱，目光扫过满脸惊骇的众人，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怎么？本尊是暗羽阁尊主，很让你们意外？”
宁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过往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他为了南宫雨斥责她时，她低头不语；他冷言冷语逼她退让时，她眼圈泛红却从不辩解；他甚至以为，她离不开宁王府的庇护……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是暗羽阁尊主，是连皇帝都要忌惮的存在，却在他面前扮演了三年的柔弱女子！
他忽然想起昨夜她的话：“总不能一直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时他只当是气话，此刻才明白，那是她卸下伪装的预告。他竟把刀架在了真正的猛虎脖子上，还以为对方是只温顺的猫！恐惧、悔恨、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在他胸腔里翻涌，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地上的苏雪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她看着曦月宁，就像看着索命的阎王，连滚带爬地膝行上前，额头“咚咚”地往地上磕，血都流了出来：“尊主饶命！尊主饶命啊！是我有眼无珠，我不该欺负曦语宁，不该撕她的书！我给她磕头赔罪，我抄一百遍、一千遍还给她！求您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楚皇定了定神，看向曦月宁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尊主身份尊贵，为何先前要在宁王府……默默无闻？”
曦月宁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看向宁王，眼神里带着几分嘲讽：“因为我想试试，剥去所有身份，只做个寻常女子，能不能换来半分真心。”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惜，试了三年，只证明了一件事——人心，确实凉薄。”
宁王的脸瞬间血色尽褪，后背的伤和心口的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栽倒。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的，远比想象中要多。那个曾红着眼圈对他说“我只要你”的女子，原来一直握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权力，却被他亲手推开，还踩进了泥里。
“至于你。”曦月宁不再看他，转而看向苏雪，“一百遍孤本，三日内送到将军府。若是少了一个字，或是敢再对语宁动歪心思……”她没说下去，但眼底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苏雪连连磕头，哪里还敢有半句怨言。
曦月宁牵过曦语宁的手，转身便走。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曾轻视她、欺辱她的人，此刻只能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感受着深入骨髓的惊悸与悔意。
宁王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不仅是宁王府的天变了，整个楚国的风云，都要因这个女子而搅动了。而他，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