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羽国都城北门的城楼被晨雾裹着，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曦月宁勒住马缰时，玄甲卫的阵型悄然收紧——城楼上的守军虽穿着京畿卫的甲胄，站姿却透着一股不属于禁军的僵硬，更诡异的是，垛口后隐约露出的箭尖，泛着与晨光不符的冷蓝，那是北境边军特有的“冰棱箭”。
“不对劲。”墨影低声道，他的左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血渍已透过白布渗出来，“月凛将军的家兵就算被打散，也该在城楼插面认旗，可上面连面像样的旗幡都没有。”
曦月宁的目光扫过城门缝里露出的半截锁链，那锁链的锈迹很新，不像是常年挂在门上的旧物。她忽然笑了笑，对着城楼扬声：“周显，别躲了。月曜让你守北门，许了你什么好处？是‘骠骑将军’，还是‘户部尚书’？”
城楼上传来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即响起一个粗哑的声音，正是禁军统领周显：“皇太女说笑了！末将只是奉大皇子令，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擅入！”
“任何人？”曦月宁的玉笛在指尖转了个圈，“包括被你关在将军府的月凛老将军？包括他那三个被你砍了头的儿子？”
周显的声音瞬间发虚：“你……你胡说什么！月凛勾结逆贼，早已被拿下！”
“哦？”曦月宁突然抬手，身后的玄甲卫齐刷刷举起弩箭，箭尖直指城楼，“那你让城楼上的弟兄们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他们后颈——真正的京畿卫，后颈都有去年秋猎时烙的鹰纹，而北境边军的烙印，是狼头。”
城楼上死寂一片。墨影趁机吹了声短促的呼哨，三只黑鹰从云层里俯冲而下，掠过城楼时，利爪狠狠抓向几个守军的后颈！只听几声惨叫，有人从垛口摔下来，露出的后颈赫然是狰狞的狼头烙印！
“是边军！周显把边军藏在城楼里了！”玄甲卫里有人怒吼。
周显在城楼上气急败坏地吼：“放箭！给我放箭！射死这个妖女！”
冰棱箭如暴雨般射下来，曦月宁却早有准备，抬手甩出三枚烟雾弹，浓烟瞬间笼罩了玄甲卫的阵型。她借着烟幕翻身下马，对墨影道：“带一百人从左侧密道摸进去，截断他们的后路！告诉石惊弦，让影组的人在东门放火，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墨影领命而去，曦月宁则提着玉笛，混在玄甲卫中往城门冲。就在这时，城门突然“嘎吱”一声开了道缝，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从缝里滚出来，嘶喊着：“皇太女！别进来！是陷阱！周显在城门后埋了炸药，要炸塌整个门楼！”
话音未落，一支冰棱箭穿透了他的胸膛。小兵望着曦月宁，嘴唇翕动着，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救……家……”
曦月宁的心脏像被攥紧了。这小兵她认得，是月凛老将军的亲卫，去年还跟着老将军去雁门关送过粮草。
“想炸门楼？”她突然冷笑，对着烟雾里的玄甲卫喊，“用‘破甲锥’！砸城门的锁！”
玄甲卫的破甲锥是暗羽阁特制的重器，三十人合力举起，狠狠砸向城门锁！“哐当”一声巨响，锁链崩断，城门被撞开一道大口子——门后果然堆着十几个炸药桶，引线已经被点燃，火星正滋滋地往上爬！
“尊主！”石惊弦的声音从右侧传来，他带着影组的人杀到了，“影组的家人……我们救出了一半，另一半被周显扣在城楼！”
曦月宁的目光扫过燃烧的引线，又看向城楼里隐约传来的哭喊声——那是影组成员的妻儿。她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对石惊弦道：“带影组的人去救家人！这里交给我！”
说罢，她提着玉笛冲向炸药桶，玄甲卫想跟上来，却被她喝止：“都站住！你们去接应墨影，别让边军跑了！”
她孤身冲到炸药桶前，引线已经烧到只剩寸许。曦月宁的指尖在玉笛上一弹，三枚银针精准地扎断引线，随即反手将炸药桶踹向城门内侧——那里正有十几个边军举着刀冲过来，被炸药桶砸得人仰马翻。
“周显！你的底牌，就这？”她站在满地火星里，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玉笛直指城楼。
周显在城楼上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曦月宁竟敢孤身闯阵，更没想到她能在瞬息间化解炸药危机。就在这时，城楼左侧传来厮杀声——墨影带着人从密道摸上来了！
“完了……”周显瘫坐在垛口上，看着影组的人救出家人，看着边军被玄甲卫砍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脖子上抹。
“别脏了城楼。”曦月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玉笛如流星般射上城楼，精准地打落他的匕首，“你欠月凛老将军三条人命，欠影组百余人的自由，想死？没那么容易。”
玄甲卫冲上城楼，将周显按在地上。他看着曦月宁一步步走上城楼，突然疯了似的哭喊：“是月曜逼我的！他说你要是活着回来，我们都得死！他还说……还说你在楚国怀了野种，早就不配当皇太女了！”
这话像根毒刺，扎得影组的人脸色骤变——他们最在意的，就是皇太女的清白，若是真如周显所说……
曦月宁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笛，轻轻擦去上面的血渍：“我在楚国的事，暗羽阁的密档里写得清清楚楚。和离书、宁王的证词、楚国丞相府的人证，三天后会送到你们手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影组众人，“你们信我，就跟着我杀进皇宫；不信，现在就可以走。”
影组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那个被救下的少年亲卫突然跪倒：“末将信尊主！老将军说过，皇太女的脊梁，比雁门关的石头还硬！”
“我等信尊主！”影组众人齐刷刷跪下，声音震得城楼都在颤。
曦月宁望着晨光中的都城，眼底的寒意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坚定：“走，去朱雀门。让月曜看看，他用谎言和鲜血筑起的城墙，今天就要塌了。”
城门下，玄甲卫正清理战场，被救下的影组家人抱着亲人哭泣，周显的惨叫声被淹没在喧嚣里。曦月宁翻身上马，玉笛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知道，朱雀门的赵奎比周显更狠，月曜留在那里的，必然是更凶险的杀局。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身后的玄甲卫、影组、还有那些重新燃起希望的京畿卫，都是她劈开黑暗的刀。
前路依旧杀机四伏，可她的脚步，比任何时候都更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