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羽阁的密道藏在太行山脉的断层里,马车在仅容两车并行的隧道中疾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被岩壁反复反射,像无数只手在耳边抓挠。曦月宁坐在车厢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笛上的第七个孔——那里藏着一根三寸长的淬毒银针,是她十二岁时暗羽阁阁主亲手为她嵌进去的,说“皇太女的武器,从来都该藏在最温柔的地方”。

夜明珠的光晕里,她正翻看北境边军的布防图,忽然听见车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不是碎石撞击,是金属扣合的声音。

“墨影!”她低喝一声,同时猛地踹向车厢壁!

几乎在她动身的瞬间,车顶的铁板被整个掀开,三枚透骨钉带着破空的锐啸射向她刚才坐的位置!若慢半分,此刻她已被钉在车厢底板上。

“尊主小心!是‘影杀楼’的人!”墨影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伴随着刀剑碰撞的脆响。影杀楼是江湖上最狠的杀手组织,据说只要给钱,连皇室宗亲都敢杀——月曜为了杀她,竟连这种亡命徒都请了。

曦月宁翻身滚到车厢角落,玉笛在掌心一转,笛尾抵住地面,借着反作用力跃起,从被掀开的车顶钻出。夜风裹挟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她看见七八条黑影正围着墨影缠斗,墨影的左肩已中了一刀,血顺着玄色衣袍往下淌,却依旧死死护着马车。

“用‘破风’!”曦月宁扬声喊道。这是暗羽阁的合击术,墨影会意,猛地矮身,腰间的软剑如灵蛇出洞,逼退身前两人,同时给了曦月宁一个空当。

曦月宁足尖点在马车上,身体如柳絮般飘起,玉笛横在唇边,看似要吹奏,实则按下了笛身的机括——三枚银针从笛孔射出,精准地钉向三个杀手的咽喉!银针淬了“牵机引”,见血封喉,那三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

剩下的杀手见状,眼神变得疯狂,竟掏出了怀中的炸药包——是北境边军常用的“轰天雷”,威力足以炸塌半座山!

“不好!”墨影嘶吼着扑过去,想用身体挡住炸药,却被一个杀手一脚踹飞,撞在岩壁上,吐出一口血。

曦月宁瞳孔骤缩。隧道狭窄,一旦炸药引爆,别说马车,连她和墨影都得被炸成碎块。她瞥见隧道侧壁有一处凹陷——是当年修密道时留下的避难点,仅容一人蜷缩。

“墨影!躲进凹洞!”她喊着,同时将玉笛狠狠掷向拿炸药的杀手!玉笛虽轻,却带着她十成的内力,正中杀手手腕,炸药包“咚”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另一个杀手扑过来,捡起炸药包就要点燃导火索!曦月宁想也没想,飞身扑过去,用身体压住他的手臂,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杀手的力气极大,竟挣脱了她的钳制,腾出一只手去够腰间的火折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弩箭从暗处射来,穿透了杀手的手背!是暗羽阁的后援!

曦月宁趁机夺过炸药包,反手砸在杀手的天灵盖上,对方闷哼一声昏死过去。她喘着粗气抬头,看见十几个玄甲卫从隧道深处奔来,为首的是暗羽阁分舵主石惊弦。

“尊主!属下救驾来迟!”石惊弦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后怕。

曦月宁摆摆手,看向被玄甲卫扶起的墨影,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死不了吧?”

墨影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血牙:“尊主还没登基,属下敢死?”

就在这时,石惊弦突然指着那几个被银针射死的杀手,脸色骤变:“尊主,您看他们的脖子!”

曦月宁走过去,借着夜明珠的光细看——杀手的脖颈处,除了银针造成的血洞,还有一个极淡的青色印记,像一只展翅的黑鹰。

“是暗羽阁的标记!”墨影失声喊道,“他们是……是咱们的人?!”

石惊弦的声音发颤:“这是‘影组’的记号……影组是直接听命于……听命于皇上的暗线!难道……”

曦月宁的心脏猛地一沉。影组是父皇培养的秘密力量,连她这个皇太女都只知道代号,从未见过成员。月曜怎么可能调动影组的人?除非……有人在背后给月曜递消息,甚至把影组的名单都泄露了!

“查!”她的声音冷得像隧道里的冰,“给我查清楚,影组里有多少人叛了,是谁把名单给了月曜!”

石惊弦领命,正要安排,忽然听见昏死的杀手堆里传来一阵极轻的呜咽。曦月宁走过去,踢开一具尸体,发现最底下那个杀手还活着,只是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用剑挑开对方的面罩,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眉眼间竟有几分眼熟——是三年前她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少年,后来送进了暗羽阁培养。

“是你?”曦月宁的剑抵住他的咽喉,“为什么要反?”

少年的眼泪混着血淌下来,嘴唇哆嗦着:“尊主……不是我们要反……是大皇子抓了影组所有人的家人……他说您在楚国当了弃妃,早就忘了圣羽国……说您回来是要勾结楚国灭国……”

“放屁!”墨影怒吼,“尊主在楚国受尽屈辱,就是为了回来救陛下!”

少年哭得更凶:“我们信您……可我们的爹娘孩子在他手里……他说只要杀了您,就放了他们……”

曦月宁的剑垂了下来。她忽然想起,月曜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用眼泪骗人,当年他把她的兵书撕了,就是哭着说“妹妹有那么多书,分我一本怎么了”,让父皇都心软了。如今,他竟用同样的手段,逼得忠于父皇的人反过来杀她。

“把他带下去,好好医治。”她对石惊弦说,“告诉所有被俘的影组成员,他们的家人,暗羽阁会派人去救。三日之内,我要让他们看到亲人平安的消息。”

石惊弦愣住了:“尊主,现在去救……等于打草惊蛇,月曜肯定会狗急跳墙……”

“他本来就已经跳墙了。”曦月宁望着隧道尽头的黑暗,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月曜,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才能活着看到圣羽国的明天。”

她转身跳上马车,声音透过风雪传来:“继续赶路。告诉前面的人,把隧道里的尸体处理干净,别让血腥味引来更多麻烦——月曜的手段,远不止这些。”

马车重新启动,碾过雪地里的血迹,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曦月宁靠在车厢壁上,指尖的银针再次弹出,又缓缓收回。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波刺杀,月曜为了皇位,必然还有更阴狠的招数在等着她。

比如,利用她最在意的人。

她忽然想起在楚国时,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小侍女洒儿,临走时塞给她一块桂花糕,说“王妃姐姐一定要回来”。那时她只当是小姑娘的戏言,此刻却莫名觉得,有些柔软的东西,或许比刀剑更能支撑人走过黑暗。

隧道外的风雪更大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但曦月宁知道,只要她还握着这把玉笛,还记着要守护的人,就没有什么能真正困住她。

杀机还在身后,而她的路,必须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