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液猛地涌上喉咙。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似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世界天旋地转，光线扭曲，只剩下那张在光束下惨不忍睹、栩栩如生的恐怖肖像，和那个顶着我的脸、面无表情的、坐在我床底下的“我”。
他看着我，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绝对不是人类能做出的、肌肉走向完全错误的、极端违和令人作呕的微笑。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和我一模一样，连昨天感冒留下的那一点鼻音和轻微的沙哑都完美复刻，只是语调平直得像一条拉紧的dead线，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情感，像播放一段录音。
“再等五分钟，”他说，炭笔在纸上那个尖叫的我的嘴角轻轻一点，发出细微的、清晰的“嗒”一声，“就好。”
“啊啊啊啊啊——！！！”
一声非人的、撕裂般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的喉咙，那甚至不像是我能发出的声音。我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巨大的动作带倒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砰”地一声砸在木地板上，清脆的碎裂声刺耳无比。我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砸在地上，四肢并用地扑向紧闭的卧室门！
恐慌像一只冰冷粘腻的巨手彻底攥紧了我，挤压着我的肺，我的心脏，我的大脑。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房间！离开那个东西！
客厅同样一片漆黑，窗帘紧闭，只有卧室门框透出的那一点手电光晕，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我踉跄着，双腿软得像棉花，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扑向沙发。手机！手机在哪里？刚才临睡前是不是放在茶几上了？
手指疯狂地在冰冷的玻璃茶几面上摸索，碰倒了一个空啤酒罐，罐子咕噜噜地滚到地上，发出扰人的噪音。终于，指尖抓到了那个长方形的、熟悉的硬块。指纹解锁失败了一次，两次，屏幕提示使用密码，第三次颤抖着输入才成功！屏幕亮起的光芒像是一盏救命的孤灯，刺痛了我适应黑暗的双眼。
110……必须打110！警察！快来人！
我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像发了疟疾，湿滑的冷汗几乎让我抓不住手机，指尖一次次戳错屏幕上的数字。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全力捕捉着卧室方向的任何一丝动静。死寂。那片黑暗里，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不祥的死寂。他没有追出来？他还在床底下？他还在……画？那五分钟……
电话终于拨了出去。
“嘟——嘟——”
规律的忙音从听筒里传来，敲打着我的耳膜。
忙音？怎么会是忙音？！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求求你们！
我死死盯着屏幕，绝望地听着那一声声漫长到极致的忙音，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挤压着我仅存的理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痛得像是要裂开。
就在忙音响到第四声还是第五声的时候，屏幕顶端，毫无征兆地、突兀地、像滴落一滴粘稠的液体般，向下滑出了一条新消息的预览框。
发信人——
显示的是我自己的名字。
是我自己的号码。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退去，留下冰窖般的寒冷和彻底的虚脱。我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凸出着，死死钉在那行字上。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一片空白，只有最原始的恐惧像雪崩一样轰然倾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