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道刺目的光柱猛地撕裂黑暗，像一柄利剑直刺向床底深处！
灰尘和细小的纤维在光线下狂乱地飞舞，如同被惊扰的幽灵。首先照到的是那个塞满旧毛衣的透明收纳箱，然后是几个摞起来的、边缘已经塌软的硬纸箱，上面还贴着搬家公司模糊的标签。光影在杂物间凹凸不平的轮廓间跳跃，制造出更多扭曲晃动的阴影。
光柱颤抖着，扫向声音最可能传来的那个角落——床头靠墙的最深处——
我的呼吸停了。
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抽干。
在那最深的角落里，紧贴着墙壁，蜷着一个人影。
光打在那人身上的瞬间，那细微却折磨人的刮擦声也戛然而止。绝对的寂静猛地压了下来，比之前的声音更令人胆寒。
那个人……正背对着我，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似乎因为突然的光亮而停下了动作。他穿着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深蓝色格子睡衣，那是我上周末刚买的。连他乱糟糟的、几绺翘起的头发造型，也和我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刚睡醒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声音大得我感觉整个房间都在共振。是谁？小偷？变态？疯子？他怎么进来的？他想干什么？无数问题像炸开的蜂群，在脑中嗡嗡作响，却一个也抓不住。
恐惧攫紧了我，冰冷的指甲深掐进我的内脏。但一种荒谬绝伦的、几乎让人呕吐的、自毁般的好奇心却推着我，我的手电光剧烈地颤抖着，光圈在他背上跳动，却死死钉在他身上，无法移开。
仿佛电影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慢镜头，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影，开始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先是肩膀的轮廓，然后是侧脸……
我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彻底冰封，凝固在血管里。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心。
那张脸……在手电筒惨白刺眼的光线下，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纤毫毕现。
那是我的脸。
每一根眉毛的走向，眼角的细微弧度，鼻翼旁那颗小小的、淡淡的褐痣，因为某种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分毫不差。那就是我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样子，我刮胡子时凝视的样子。
只是他的眼神，冰冷，空洞，专注，带着一种绝非人类的、沉静的漠然，直勾勾地回望着我，穿透了手电的光束，钉在我的脸上。
他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炭笔，笔尖黑得吸光。身旁摊开着一个熟悉的速写本——那是我上个月莫名其妙丢了的那个，软皮，A4大小，封面有一块我不小心泼上的咖啡渍，形状像一只扭曲的飞蛾。
而他的另一只手，正按在摊开的纸页上。那纸上……
我的眼球像是被烧红的针猛地刺穿，剧烈收缩。
纸上画着一个人，正是我！
那张脸扭曲变形，写满了极致的、崩溃的恐惧，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眼眶，瞳孔缩成两个小小的、疯狂的黑点，里面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绝望，嘴巴张成一个无声尖叫的、黑洞洞的方形。每一笔线条都在剧烈地颤抖，每一处阴影都在无声地嚎叫。那不是我照镜子时的样子，那根本就是我此刻内心最真实、最赤裸的倒影！被精准地、残忍地捕捉，然后钉在了那惨白的纸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