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15日，星期五，天气：秋老虎，闷得像蒸笼
我叫赵爱国，一个名字比长相还要朴实的中年男人。今年四十二，在一家国营农机厂当了二十年车工，每天跟机油、铁屑和各种图纸打交道。我这人没啥大本事，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我闺女，妞妞。
妞妞今年上小学三年级，是我们家那片老小区的“小明星”。学习好，画画好，还特别懂事。她是我跟我老婆秀芳的心尖尖，我们俩省吃俭用，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今天，妞妞放学回家，情绪有点不对。平时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的她，今天一句话不说，扒拉了两口饭，就回自己房间了。
我跟秀芳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我敲了敲妞妞的房门，走进去。她正坐在书桌前，撅着个小嘴，在抠自己的手指头。
“妞妞，咋了？在学校，是不是被谁欺负了？”我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
妞妞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递给我。
纸条上，是她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字：“爸，明天要交300块钱，班费，自愿的。”
“自愿的？”我看着那三个字，有点奇怪，“自愿的，你要是不想交，就不交呗。哭啥呀？”
“可是……”妞妞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王老师说，这次的钱，是‘自愿’捐给班级，买新的图书角绘本的。他还说，他会把‘有爱心’的同学的名字，记下来，在评选‘三好学生’和‘优秀班干部’的时候，会‘优先考虑’。”
“他还说，”妞妞的声音，越来越小，“今天，班里只有我和另外两个同学，没有举手‘自愿’。王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我们，是不是‘家庭有困难’，还是‘没有集体荣誉感’……”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我的宝贝闺女，一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就因为没有“自愿”交那三百块钱，被她的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贴上了“穷”和“不合群”的标签。
一股说不出来的、又心疼又愤怒的火，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老师，全名叫王志明。是妞妞的班主任，教语文。三十多岁，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我跟他在家长会上，见过两次。他说话总是引经据典，一口一个“为了孩子好”，一口一个“教育是良心工程”。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老师。
我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孩子。
“爸，”妞妞抬起头，红着眼睛看我，“咱家……是不是没钱了？要不，你把我那个存钱罐砸了吧。里面的钱，应该够了。”
听了闺女的话，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我，赵爱国，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工人。我这辈子，没跟谁红过脸。我觉得，老师，是天底下最神圣的职业，是教书育人的工程师。我们做家长的，就应该无条件地，支持、配合。
但今天，我发现我错了。
有的“工程师”，他不是在育人。他是在用他手里那点小小的“权力”，在孩子纯洁的心灵上，刻下“贫富”和“等级”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