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这番话震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疯子。
他真的是个疯子。
他竟然真的相信了我当年的那句气话,并为此付诸了行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如此疯狂的人?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曾让我爱过、恨过、也怕过的男人,如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我伸出手,乞求一个归宿。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乱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银翘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眼眶通红:「娘娘,你都听到了?他就是个疯子!你千万不能心软!我们把他养好伤,给他一笔钱,让他走得远远的,好不好?你花了三年才过上这样的日子,不能再被他毁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着边塞湛蓝如洗的天空。
自由……我曾经以为我已经得到了它。可现在我才明白,当一个人的存在已经深深刻入你的骨血,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法真正摆脱。
楚祁安,他不是我的枷锁。
他是我命运本身的一部分,无论我愿不愿意,都早已无法分割。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对银翘说:「传话下去,从今天起,院子里的这位『楚公子』,由我亲自照顾。他的身份,谁也不许多问,谁也不许多说。就当……我捡回来一个麻烦吧。」
银翘震惊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转过身,重新走向那间客房。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只知道,这场由我亲手开启的赌局,现在轮到我来收拾残局了。无论输赢,我都得接下。因为这一次,赌桌的另一端,坐着一个已经押上了全部身家的楚祁安。
我的决定在小小的院落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银翘的叹息里藏着刀子,我收养的孩子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与探究,就连酒楼里那些曾对我大献殷勤的少年们,也从风言风语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不敢再轻易前来叨扰。
我的生活,被这个名为「楚公子」的麻烦,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过去三年里我亲手搭建的、自由热闹的边塞王国;另一半,则是这间终日弥漫着药味的、令人窒息的客房。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我成了他的专属大夫和仆人,每日三餐,亲自喂药,亲自换洗。我们之间几乎没有对话。我将饭碗递到他嘴边,他便沉默地吃;我将药碗递过去,他便皱着眉喝下,从不言苦。他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那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沉重、黏腻,让我无处可逃。
他的身体在名贵药材的滋养下,有了一丝起色,但那趟三千里路的自虐式跋涉,早已掏空了他的根基。大夫说,他背上的伤口因为处理不当,已经开始溃烂流脓,若不及时用烈药清理,恐怕会侵入骨血,神仙难救。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我让银翘端来一盆烈酒,一卷干净的白布,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娘娘,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银翘看着我,满眼都是不赞同。
「他现在这个样子,你信得过谁?」我淡淡地反问,从她手中接过东西,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