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力量在他颅内疯狂角力，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撕成两半。
他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步冲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动作快得几乎带倒门口的衣帽架。
冰冷的大理石台面刺激着脚底。他双手撑在洗手池边缘，大口喘着气，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男人。
脸色苍白得像鬼，眼窝深陷，瞳孔里布满血丝，残留着梦魇带来的惊惧和此刻汹涌的怀疑。头发被冷汗浸湿，一绺绺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脆弱，又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他拧开水龙头，掬起冰冷刺骨的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滴滴答答落下，砸在白色陶瓷池壁上。冷意稍微镇压了皮肤下奔窜的燥热，却无法浇灭内心那片熊熊燃烧的荒原。
怎么办？
质问？拿出那条短信，逼问她“老地方”是哪里？“他”是谁？然后呢？如果她继续用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是垃圾短信，他该怎么办？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指控她基于一个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噩梦？
或者，沉默？将这一切吞咽下去，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用剩下的时间去验证？验证那条短信的真伪，验证她是否真的会在他“明天出差”后，前往某个“老地方”？
“叮——”
他自己的手机在外间响了一声。
顾长青身体一颤，猛地关掉水龙头，卫生间里瞬间死寂。他侧耳倾听，心脏跳得像擂鼓。
外间传来陈梦婷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拖鞋摩擦着地板，然后是拿起他手机的大概动静。几秒后，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平静，甚至带着点惯常的、为他安排行程的口吻：“长青，你们公司助理发的邮件提醒，说你今天上午十点有个项目启动会别忘了，还有……嗯？明天要去邻市工厂巡检？要住一晚？怎么没听你提前说？”
明天出差。
这四个字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
他扶着冰冷的洗手台，指节用力到泛白。镜子里，他的脸扭曲了一下。
“……临时定的。”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挤出喉咙，像砂纸摩擦，“昨晚……太累了，忘了告诉你。”
门外沉默了一两秒。
“哦，好吧。那记得带换洗衣物，那边好像要降温。”陈梦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只有例行公事的嘱咐，“快出来吧，我弄早餐。”
脚步声远去了。
顾长青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瓷砖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睡衣，刺进皮肤。他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梦。
或许不全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