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第一次换座位,陈城就成了我同桌。
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后来我找遍所有超市,再也闻不到同款。
初三重逢,他勾着我手指说:林初,你比所有女生都特别。
很多年后病房走廊重逢,他西装革履我牵着小侄女。
擦肩时三岁小侄女突然喊:姑姑,这个叔叔身上好香,和你藏的盒子味道一样。
九月,阳光毒得能把人烤脱一层皮,知了声嘶力竭地嵌在老旧风扇吱呀转动的窗框外,吵得人头昏脑胀。教室里的空气黏腻得能拧出水来,混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和汗味。
林初缩在靠墙的座位,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灰扑扑的阴影里去。她刚从小镇转学来市里,黝黑的皮肤和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是天然的笑料,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T恤更是让她在花枝招展的城里同学中像个误入的异类,她垂着头,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缘一道裂开的木刺,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拿着花名册,声音平直地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像在宣读一份冗长的清单,座椅拖拉声、窃窃私语声、轻快的脚步声在教室里窸窣作响。每过去一个人,林初的头就垂得更低一分。
陈城。
名字落下,一道身影晃了过来,带着一阵很淡的、清冽的微风,像夏日清晨沾了露水的青草,突兀地切开了黏稠的空气,整个教室都如清风般吹过,林初下意识抬眸。
只见少年穿着干净透白的短袖校服,蓝白色运动裤,个子已经拔得很高,眉眼干净,鼻梁挺直。他随意地把新领的课本往桌上一放,目光掠过她,没什么情绪,只是礼貌性地、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便坐下了。
林初猛地低下头,心跳却莫名漏跳了一拍,耳根子有点烧。那点清新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过来,她几乎不敢呼吸。
开学第一周相安无事。陈城是那种天生就散发着光的人,成绩好,模样好,球打得好,身边从不缺朋友和注目礼,林初则安静得像墙角的灰尘,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几乎不说话。她只是偶尔在老师叫到他名字时,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一眼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
第一次月考后,班主任宣布按成绩换座位。林初心脏揪紧了,她知道自己中等偏下的成绩,绝无可能再和陈城这样的优等生坐在一起。
然而名单公布,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依然是陈城。
她几乎是懵着收拾好东西,在一片挪动桌椅的嘈杂声中,又一次坐到了他旁边。他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帮她扶了一下差点掉落的笔袋,谢谢和不用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城微微皱眉,他这个同桌还真是内向。
之后每一次大考小考,每一次毫无规律的座位轮换,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他们不是同桌,就是前后桌,整整一年,雷打不动。
关系在这种固定的近距离里,不可避免地慢慢熟稔起来。他会问她借半块橡皮,她会小声问他一道数学题,他打球回来会很自然地把外套甩在她旁边的空位上,那阵独特的、干净的洗衣粉味道便会更浓烈地弥漫开,也会掩盖住林初微微发红的脸蛋。
有一次音乐课,教室窗帘拉着,昏暗凉爽,老唱片机咿咿呀呀放着舒缓的民谣。林初前一天晚上帮家里看店到很晚,困得眼皮直打架,头一下下点着,最终彻底趴在桌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