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软,转身要去拿医药箱给林澈处理伤口。
在我转身的瞬间,林澈抬起头,看向张先生消失的方向,眼底的恐惧和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漠然,像淬了毒的刀锋,在夜色里闪着寒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擦破皮的手背,非但没有在意,反而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满足的、隐秘的快感。
姐姐在担心他,姐姐在保护他。
这样就好。
任何想靠近姐姐、想伤害姐姐的人,都该被赶走。
就像清理那些碍眼的垃圾一样。
5
画室里,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傻笑。
那是一封来自外地美术馆的工作邀约,邀请我去参与一个为期五天的艺术交流项目。
不仅能和几位业界前辈近距离交流,还能在当地举办小型个人画展。
这对一直深耕于独立创作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小澈,你看!」
我扬了扬手里的平板,语气难掩兴奋,
「我要去邻市待几天,那边有个艺术交流活动,回来给你带特产呀。」
林澈刚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闻言动作微顿,放在桌上的玻璃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模样,眼底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姐姐要走吗?」
他轻声问,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
「是啊,就去五天。」
我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
「听说那边有个特别有名的老书店,我还想去找找绝版的插画集呢。」
林澈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嗯,听起来很好。」
他伸手拿起一颗草莓,指尖用力得有些泛白,
「那我帮姐姐收拾行李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也没多少东西。」
我笑着摆摆手,完全没察觉到少年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暗流。
出发前一天,我在画室里翻找一本旧画册,想作为参考资料带去交流。
我记得放在了林澈常坐的那张藤椅旁边的书架上,可找了半天也没见踪影。
情急之下,我伸手去挪那把藤椅,想看看是不是掉在了椅子后面。
椅子被推开的瞬间,一本黑色封皮的素描本从椅座和扶手的缝隙里滑了出来,
「啪」地掉在地上,摊开了一角。
我弯腰去捡,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摊开的页面,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那上面不是别的,正是我前几天刚画废的一张人物线稿,线条、笔触,甚至连我修改时留下的划痕都一模一样,分明是精心拓印下来的。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我的后颈。
我颤抖着手捡起素描本,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接下来的景象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整本素描本里,没有一页是林澈自己的画,满满当当全是我的画稿拓本。
从我刚入行时青涩的练习作,到最近完成的商业插画,甚至包括一些我随手画在便签上、早就丢弃的涂鸦......
每一张都被精心描摹下来,旁边还用极细小的字迹标注着日期,以及一些奇怪的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