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羞愧和海啸般的后悔扑上来，瞬间没顶。 我怎么就……没想到问一句呢？ 我怎么就只会骂他？ 浑浑噩噩地，我不知道怎么带着小宇回的家。一路上的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始终偏头看着窗外，留给我一个沉默的、紧绷的侧脸。后视镜里，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垂着，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到家，他闷头就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像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瘫在客厅沙发上，手脚都是软的。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无数画面：他兴高采烈举着拼好的乐高给我看，我却嫌他弄得满地碎片；他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我不耐烦地催他快走嫌脏；他把我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摆成奇怪的阵型，说是在给我配制“魔力药水”，我黑着脸训他胡闹……还有，那些被我轻易定性为“错误”的行为。 鬼使神差地，我站起来，走到他的房门外。里面静悄悄的。我拧开门把，推开一条缝。 他没在做作业，也没在玩。而是坐在地板上，背对着门，面前摊着几张纸，正专注地画着什么。台灯温暖的光晕勾勒出他小小的、认真的轮廓。
脚边，放着小半碗明显是偷偷留出来的米饭，还有些掰碎的火腿肠。 ——昨天，我还因为他“浪费粮食”骂过他。 窗台上，几个旧的电动玩具、一个闹钟被拆得零零散散，齿轮、螺丝、小电机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他自画的、线条幼稚却异常清晰的“结构图”。 ——上周，我才因为他拆坏了新买的遥控车，气得没收了他所有的零花钱，骂他“败家子”。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他抱着那堆零件，急急地仰头看我，眼睛亮晶晶：“妈妈，我不是弄坏！我想看它里面是怎么转的！它这里有个小马达，跟我的四驱车不一样……”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看什么看！装不回去就是坏了！以后不许再拆任何东西！” 那亮光，一下子就熄灭了。他低下头，小声说：“哦。” 我当时为什么就看不见他那份好奇？为什么就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探索欲？ 我扶着门框，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心脏那个地方，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针密密地扎着，喘一下都带着血腥味的涩。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用焦虑、用成人的标准、用自以为是的是非观，硬生生把他包裹着的、可能有些笨拙却无比珍贵的善意、好奇和创造力，全都打压成了“错误”和“麻烦”。
我亲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沾沾自喜于管教严格。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宇听到动静，受惊似的猛地回头，看到是我，下意识地就想用身体挡住地上的画和那碗米饭，脸上闪过慌乱，像是又要挨骂了。 那表情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来回锯。 我蹲下身，尽可能让声音不那么颤抖，指指那碗饭：“这个……是给楼下那只瘸腿小白猫的吗？” 他瞪大了眼睛，迟疑着，慢慢点了点头。 我又拿起他摊开的那几张画纸。
上面是李浩漫画书里人物的临摹，虽然笔触稚嫩，却看得出极其用心，连铠甲上的纹路都细细描摹了。还有一张，画了两个小男孩挥手告别，天空上有架小小的飞机，飞机下面写着“再见，李浩”。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我使劲吸了口气，却压不住喉咙里的哽咽。 “画得……真好。”我听见自己破碎的声音说，“妈妈……妈妈不知道你是想送给同学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