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钩精准地钩住了尸体后背的衣物。
入手的感觉异常沉重,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浮。
仿佛钩住的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个被浊水灌满的、肿胀的皮囊。
没有活人挣扎的触感。
只有一种死寂的的顺从。
2
我和小丁合力,将那具直挺挺的男尸艰难地拽到了快艇边缘。
尸体撞在船舷上,发出“咚”一声响。
小丁脸色煞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绳子。
我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探手去抓尸体腋下,想把他彻底拖上来。
被水泡得滑腻的工装布料触手黏腻,腐臭味直冲脑门。
手指碰到尸体的瞬间,发生了异变。
那具一直僵硬挺直的尸体,突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我这边歪了一下。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他,又或者,是他在主动靠近。
我惊得猛往后一仰。
伴随着尸体这诡异的一歪,一个被水浸透的黑色皮夹子,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滑落出来,砸在船舱底板上。
小丁眼尖,立刻弯腰去捡。
他哆嗦着手,用冻得发僵的手指,费力地掰开几乎黏在一起的皮夹口子。
探照灯正好打在那摊开的皮夹内侧。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
小丁触电般地将那个皮夹甩了出去。
皮夹“啪嗒”一声砸在我脚边的舱板上,摊开了。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皮夹透明的塑料夹层里,赫然嵌着一张身份证照片。
照片上那张脸。
那是我的脸!
姓名栏:陈大河。
住址栏:东滩村七组。
那张属于我的身份证照片,在灯光下,狞笑着。
“师、师傅。这、这尸体……”
小丁的声音带着一种濒死的颤抖。
他指着男尸,“他、他怎么穿着您的衣服?还有这照片,是您的,是您的啊师傅。”
我看向那具浮尸。
深蓝色的工装外套,左胸口袋上方,一块油污浸染的深色印迹。
那印记,是我去年夏天在船上蹭的机油。
袖口处,一道被铁丝划破、又被我老婆用深蓝色的线缝补过的口子。
针脚笨拙得独一无二。
那是我昨天穿着的衣服。
我的目光,一点点往上移动,看到了那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脖子。
赫然环绕着一道深紫色的淤痕。
那痕迹深深地凹陷在皮肉里,带着绳索摩擦留下的粗糙纹理。
一道清晰的、致命的勒痕!
勒痕……
3
昨天傍晚。
船舱里的麻绳,仿佛还紧紧缠绕在我此刻的脖颈上。
死死缠住我的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眼前是讨债人狰狞的脸;
是老婆哭得红肿的眼睛;
是儿子躲在门后害怕的眼神。
那根冰冷的横梁,和这麻绳,成了唯一的解脱。
脖子套进绳圈,脚下猛地一蹬。
短暂的窒息,剧痛,黑暗瞬间吞噬了意识。
然后,是坠落。
河水瞬间涌入我的口鼻。
那绝望的窒息感,与此刻船舱里弥漫的气息,与脚下这具尸体带来的感觉,瞬间重叠。
当时,绳子好像突然断了。
不,不是断了。
是根本没吊住。
我根本没有吊死。
我只是掉进了河里,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