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张宇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她的手。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吸声,而是一种黏腻的注视,像夏天贴在后背的汗湿衬衫。

车子发动时,雨刮器突然卡住了。张宇低头去掰,眼角的余光瞥见后座的窗玻璃上贴着张人脸——皱纹深得像刀刻,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正是三姑婆的脸。

“开车!”云瑾尖叫着拍打车窗,她的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张宇猛地挂挡踩油门,车子像受惊的野兽般窜出去。后视镜里,祠堂的轮廓越来越小,三姑婆的脸却像印在玻璃上似的,无论怎么加速都甩不掉。

回城的路变得格外漫长。雨停了,但天色始终是铅灰色的,公路两旁的白杨树影在车窗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伸来的手。云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的银锁片碎片在衬衫里硌出两个小鼓包,像藏着两颗冰冷的石子。

“锁碎了。”张宇突然开口,声音干涩,“回去得重新求一个。”

云瑾睁开眼,指尖摩挲着衬衫下的碎锁片。“我奶奶说过,平安锁碎了,是替人挡了灾。”她的目光落在张宇的内袋上,“马道长的符呢?”

张宇伸手去摸,内袋是空的。符纸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个焦黑的印子,像块烧糊的皮肤。他突然想起三姑婆的樟木箱,小时候他总在里面发现莫名其妙消失的东西——半块没吃完的月饼,揣在兜里的玻璃弹珠,还有他偷偷藏起来的成绩单。

“她喜欢拿别人的东西。”张宇的声音发紧,“小时候我放在枕头下的压岁钱,第二天准会出现在樟木箱里。”

云瑾没接话,只是把车窗摇得更紧了。车子驶进市区时,张宇注意到后视镜里的人脸消失了,但那道黏腻的注视感还在,像附在车座套上的霉斑,怎么也除不掉。

单元楼的电梯在十三楼停住时,张宇听见轻微的刮擦声。他盯着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廊里的声控灯没亮,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尽头明明灭灭。云瑾攥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

“你家在十五楼。”云瑾的声音压得很低,“电梯为什么在十三楼停?”

张宇按下关门键,但电梯门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始终留着道缝。他弯腰去看,缝里塞着根绛红色的线,线头上沾着片干枯的凤仙花瓣。

“是寿衣上的线。”张宇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三姑婆总用凤仙花染线,说红色的线能锁住魂魄。”

电梯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顶灯“滋啦”一声炸开,火花溅在张宇手背上。他拉着云瑾扑出电梯,身后的门“哐当”合上,门缝里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尖锐得像在刮骨头。

十三楼的走廊比记忆里长得多,安全出口的绿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了,像两条在地上爬行的蛇。云瑾突然指着消防栓箱,声音抖得不成调:“你看那锁!”

消防栓的玻璃门没关严,里面的水龙带垂下来,末端系着个暗红色的布团。张宇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块盘扣——和三姑婆遗像上穿的那件斜襟衫上的盘扣一模一样,只是扣眼里穿了根黑线,线头拖在地上,像条细小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