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婆的眼神里,有鼓励,有心疼,也有一丝渺茫的希冀。她知道我心底那点从未熄灭的微弱火苗。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那点火星被风吹得摇曳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毕生的勇气,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这一次,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语速飞快,生怕他下一秒就挂断:

“爸爸!是我江离!您先别挂电话!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考上大学了!清华!今天…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您能不能…能不能抽一点点时间,陪我一起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求您了爸爸!就这一次……”

我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宣判。

短暂的沉默后,是江枫眠那熟悉的、带着浓浓嘲讽和不耐烦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针:

“清华?江离,你真是撒谎成性,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模一样!就凭你?在那种垃圾堆一样的学校?呵!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去看那个贱人!你们娘儿俩都让我恶心!最好给我有多远死多远!别再打电话来烦我!”

“嘟嘟嘟……”

忙音再次响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憋闷得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我僵硬地握着手机,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外婆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她沉默地走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苍老而疲惫:“也好…也好…我们祖孙俩去…你妈啊,看见我们啊离这么有出息,一样会高兴的…”

我用力眨掉眼眶里的酸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重点头:“嗯!外婆,我们去!我们这就收拾东西去看妈妈!”

我们默默地收拾着给妈妈带的祭品。我把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复印了一份,叠好放进包里。又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去花店买了一小束妈妈生前最喜欢的白色雏菊,用去年生日蛋糕盒上拆下的缎带仔细绑好。简陋,却是我能给予妈妈的全部心意。

正准备出门,口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不是江枫眠的专属铃声。心底那点可悲的期待瞬间粉碎。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喂?江离!江离!啧啧啧,真是活见鬼了!”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女声瞬间刺穿耳膜,“听说你这个贫民窟里的臭虫,居然爬进清华了?哈!该不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抄袭?作弊?还是爬了哪个老教授的床啊?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教育局举报你!让你身败名裂!”

是江星月。她那娇滴滴的“公主”嗓音,此刻像毒蛇吐信。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要关注我?

我压下心头的厌恶,尽量平静:“江大小姐,您这种云端上的人,怎么突然关心起我这只臭虫了?我很忙,没空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呵!谁关心你?”江星月的声音充满了鄙夷,“像我们这种阶层,想知道点你们这些底层蝼蚁的消息,动动手指头就行了!江离,听说你今天想去给你那个贱人妈上坟?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让我爸陪你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

“本来呢,我爸是绝对不会去的,看一眼你们的墓碑都嫌脏了他的眼!”江星月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得意,“不过呢,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大发慈悲,帮你在我爸面前说了几句好话。你如果现在立刻、马上到我指定的地方来,跪下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让我爸跟你走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