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

刺骨的寒冷从膝盖渗入骨髓,周晚宜跪在冰冷的祠堂石板上,耳边是婆母离去前那句冰冷的话:“连自己丈夫的心都抓不住,还有脸做侯府主母?”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排排冰冷的牌位。周晚宜抬眼望去,最末那块空位,仿佛已为她预留。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操持侯府至深夜的孤灯,婆母永无休止的刁难,妹妹们层出不穷的麻烦,还有那个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却从不与她亲近。

最痛的是裴景盛。那个她名义上的丈夫,永远只有一句“公务繁忙,勿要打扰”。

“周晚宜啊周晚宜,你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她低声自嘲,意识渐渐模糊。

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祠堂的香火味,而是熟悉的沉水香。

“夫人醒了?”贴身丫鬟春晓惊喜地叫道,“您都昏睡两天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周晚宜怔怔地看着头顶熟悉的锦帐,这不是她的寝房吗?她不是已经病死在祠堂了吗?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声音沙哑地问。

“夫人忘了?三日前您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就病倒了,太医说是劳累过度。”春晓小心地扶她坐起,“老夫人方才还派人来问,说若是好些了,就去商议中秋宴的事。”

记忆如潮水涌来。是了,这是她嫁入宁远侯府的第七年,知堇已经六岁,而她也离前世病逝只剩三年光阴。

前世她就是拖着病体去操办那场中秋宴,最终晕倒在宴席上,换来的却是婆母一句“身子弱就不要逞强”,和裴景盛冷漠的一瞥。

周晚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走老路!

“去回老夫人,”她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坚定,“说我病体未愈,实在起不来身,中秋宴一事,请她老人家或有劳二妹代为操持吧。”

春晓愣住了。夫人从前就是爬也要爬去伺候老夫人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是老夫人那边...”

“照我说的做。”周晚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消息传出去,不过一个时辰,婆母郑老夫人就亲自来了。

“不过是染了些风寒,就这般娇气起来?”郑老夫人不等通报就径直走入内室,声音尖利,“侯府主母是你想不当就不当的?”

若是从前,周晚宜早已惊慌地下床请罪。可此刻,她只是虚弱地靠在枕上,面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

“母亲恕罪,实在是...咳咳...前几日太医说,我这是心力交瘁,若不好生将养,怕是...”她适时地停下,眼中含泪,“媳妇不敢拿性命开玩笑,还请母亲体谅。”

郑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回话,一时噎住,只得冷哼一声:“既如此,你好生歇着吧!别到时候说我这做婆婆的苛待了你!”

人一走,周晚宜立刻收起了那副病弱模样,眼神冷冽。

“春晓,去把世子请来。”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就是这段时间,知堇开始对她越发疏远。那时她只当孩子性格冷淡,现在想来,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六岁的裴知堇很快被带来。小小的孩子穿着锦袍,面容精致如画,却板着一张小脸,眼神躲闪,不肯与她对视。

“知堇,到母亲这里来。”周晚宜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