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磨蹭着走上前,却在她伸手要抚摸他头发时,猛地偏头躲开。
周晚宜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刺痛。前世她到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会与她如此生分。
“听说你近日书读得很好,先生夸你了。”她强笑着找话题。
“祖母说,只要我用功,将来一定能像父亲一样出色,不会像...”孩子突然住口,低下头。
“不会像什么?”周晚宜的心沉了下去。
“不会像母亲一样,只会围着后宅打转。”孩子声音极小,却如一把刀刺入周晚宜心中。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她儿子心中种下看不起母亲的种子。
“你去吧。”她突然感到疲惫,挥了挥手。
孩子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那一刻,周晚宜心中最后一丝对这段母子情的执念,彻底断了。
既如此,这一世,她不会再强求。
接下来的日子,周晚宜称病不出院门,所有家务事推得干干净净。郑老夫人来闹过几次,甚至搬出“七出之条”相胁,周晚宜只淡淡回了一句:
“母亲若觉得媳妇不配做这个主母,休了便是。横竖我这身子,也活不了几年了,不如安静度日。”
郑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却真不敢休了她。周家虽不是权倾朝野,却在文官中颇有清望,无故休妻,宁远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更让周晚宜意外的是裴景盛的态度。
前世这时,他几乎从不踏入她的院子,如今却三不五时过来,有时带些药材,有时只是坐坐。
这晚,他又来了。
“母亲今日又向我抱怨,说你称病躲懒。”裴景盛看着正在窗下看账本的周晚宜,语气听不出情绪。
周晚宜头也不抬:“侯爷若是来兴师问罪的,妾身认罪便是。横竖我这主母做得不称职,侯爷另请高明也好。”
裴景盛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近来...似乎变了许多。”
周晚宜终于抬头,直视这个她前世渴望了一生关注的男人。裴景生得极好,眉目如画,气质清冷,是京中多少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可如今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罢了。
“人总是会变的。”她淡淡一笑,“死过一回的人,更看得开些。”
裴景盛怔住了,似乎被她眼中的疏离刺到。从前周晚宜看他,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如今那双眼眸却平静无波,仿佛他只是陌生人。
“你若实在不想管家,就不必管了。”他最终说道,“好生养着吧。”
他起身欲走,周晚宜却突然开口:
“侯爷可知,知堇前日说了什么?”
裴景盛转身:“什么?”
“他说,祖母告诉他,只要用功读书,将来就不会像我一样,只会围着后宅打转。”周晚宜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裴景盛的眉头蹙得更深:“母亲当真这么说?”
“侯爷若不信,自去问便是。”周晚宜重新低头看账本,“我只是觉得,一个六岁的孩子,本该天真烂漫,却不该学会看不起生身母亲。”
裴景盛站在原地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那日后,裴景盛来看她的次数更多了,有时甚至会留下用膳。周晚宜依旧不冷不热,他却似乎越发在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