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
我把购物车里的牛奶一盒盒往外拿。酸奶要草莓味的,小宝最近只认这个牌子。最后那袋软糖差点掉地上,我手忙脚乱去捞。
“妈妈!”小宝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不满,“我的糖!”
“知道啦,小馋猫。”我笑着捏捏他鼓起来的脸蛋,顺手把他从购物车儿童座上抱下来。他立刻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向旁边货架,踮着脚够那排五颜六色的奇趣蛋。
“小宝!不能拿那么多!”我赶紧喊。
晚了。小家伙抱了满怀,至少四五个,摇摇晃晃地转身,咧着嘴冲我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口。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小小的身子撞上了一条笔直的、价格不菲的西装裤腿。
“哎哟!”小宝惊呼一声,抱着的奇趣蛋稀里哗啦全掉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他也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有点懵,大眼睛眨了眨,没哭,只是茫然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又看看滚远的蛋。
我心脏猛地一缩,赶紧冲过去。“小宝!摔疼没?”蹲下身先检查他的小胳膊小腿。
“我的蛋……”他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指着地上。
“没事没事,妈妈再给你买。”我松了口气,把他抱起来拍掉裤子上的灰,这才抬眼看向被撞的人,“对不起啊,孩子没看路……”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空气好像凝固了。超市嘈杂的背景音——收银机嘀嘀声、顾客交谈声、促销广播——瞬间被拉远,模糊成一片嗡嗡的白噪音。眼前只剩下那张脸。
陆沉舟。
五年。整整五年没见。时间好像在他身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一副冷淡到骨子里的样子,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深得像结了冰的寒潭。只是此刻,那潭冰面裂开了一丝缝隙,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他的目光像淬了火的钩子,死死钉在我怀里的小宝脸上,然后又猛地刺向我。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模样的人,拎着公文包,此刻也像被施了定身法,大气不敢出。
小宝被这陌生的、极具压迫感的注视吓到了,下意识地把小脑袋埋进我颈窝,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领。
陆沉舟的视线从小宝脸上移开,重新落回我脸上,那眼神复杂得我读不懂,震惊、审视,还有一丝……暴怒前的沉郁。他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又冷又硬,像冰碴子:
“齐玥。这孩子,是谁的?”
五年前,我也是这样被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
那时我刚大学毕业,跌跌撞撞撞进这个光怪陆离的名利场,为了多赚点钱给躺在医院里的妈妈续命,什么活都接。给一个高端酒会当临时侍应生,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端着沉重的托盘在衣香鬓影里穿梭。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刺眼的光,晃得我头晕。
脚下一滑,托盘脱手,几杯昂贵的液体眼看就要泼向前面一位穿着银灰色晚礼服的女士。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下坠的托盘。昂贵的酒液只溅出几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
我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陆沉舟。陆氏集团的掌舵人,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他很高,带着一种天然的居高临下,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瞬间把我从里到外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