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我的脸,足足有十几秒,眼神极其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又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物品价值般的专注。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
“对、对不起!陆先生!我……”我慌得语无伦次,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他像是没听见我的道歉,目光依旧黏在我脸上,眉头微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什么温度:“名字?”
“齐…齐玥。”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松开了手,对旁边赶过来的酒店经理丢下一句:“她,以后跟着我。” 然后没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经理点头哈腰,转头看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有同情,更多的是“你走大运了”的暗示。
后来我才明白,我那张脸,就是我的“运”。
我长得像一个人。一个叫苏晚的女人。陆沉舟心尖尖上的白月光,他少年时求而不得的梦。苏晚在几年前出国深造艺术,归期不定。而我,齐玥,一个为了医药费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学生,就因为这张七分相似的脸,成了他排遣寂寞、寄托思念的活体替代品。
他把我安置在市中心一套顶级公寓里,空旷、奢华、冰冷得像样板间。我需要随叫随到,扮演好一个安静的影子。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带我去高级餐厅,点苏晚爱吃的菜,看着我吃,眼神却像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或者去拳击室发泄,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低气压。
他给我钱,很多钱,足够支付妈妈越来越昂贵的治疗费。代价是我的名字,我的喜好,我的一切个性,都必须收起来,只留下这张能让他想起苏晚的脸。
我成了“齐玥”,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容器,里面装着陆沉舟对苏晚无处安放的思念。
最初是麻木的接受。为了钱,为了妈妈的命,尊严可以暂时放一放。我告诉自己,就当打一份特殊的高薪工。
可人心是肉长的。日复一日,面对同一个男人,感受他偶尔流露的、哪怕不是给我的温柔(比如他会在深夜醉酒回来,抱着我,一遍遍含糊地叫着“晚晚”),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在晨光里沉静的睡颜,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里处理庞大的商业帝国事务……不知不觉间,有些东西变了质。
我竟然开始期待他的电话。期待他偶尔投来的、哪怕只是停留在我这张脸上一秒的专注目光。期待他带我去那些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哪怕我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苏晚”的幻影陪在身边。
这种期待像藤蔓,悄悄缠绕住心脏,越勒越紧,带来隐秘的、带着羞耻的刺痛。我知道我完了。我爱上了我的金主,爱上了这个只把我当影子、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
这份感情卑微又绝望,像在深渊里仰望遥不可及的星光。我不敢表露分毫,只能把所有的悸动和苦涩都咽下去,继续扮演好那个安静、温顺、没有自我的“齐玥”。
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我被手机铃声惊醒,是医院护工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齐小姐!您快来!阿姨她…她突然不行了!”
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连滚爬爬地下床,抓起外套就往外冲。外面电闪雷鸣,雨大得像是天漏了。我冲到玄关,手抖得连门锁都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