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偶遇
会议室空调的嗡鸣声与墙上时钟的滴答交织在一起。简书第三次检查手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版社的法律顾问迟到了十七分钟，这让她有时间喝完第二杯黑咖啡，也让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焦虑有了可乘之机。
"抱歉让您久等了。"
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让简书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件上。她抬起头，看见五年未见的程远站在门口，西装革履，头发比记忆中短了些，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纹。
"简女士，我是程远，负责您这次的版权纠纷案。"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机械，仿佛在背诵一段演练过无数次的台词。
简书感到一阵晕眩，会议室突然变得异常狭窄。她下意识抚平裙子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职业微笑："程律师，久仰。"
程远在她对面坐下，打开公文包的动作干净利落。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变了，不再是大学时那款带着雪松气息的廉价香水，而是某种更昂贵、更冷冽的气息。简书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但此刻那里空空如也。
"根据您提供的材料，对方网站确实存在侵权行为。"程远推过来一份文件，指尖在某个条款上轻轻一点，"这里需要您确认一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简书记得这双手曾经怎样笨拙地帮她扎头发，怎样在冬夜里温暖她冰凉的手指。她猛地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专注于文件内容。
"这里提到的赔偿金额..."
"只是预估，最终可能需要调解。"程远接话道，目光始终停留在文件上，"您的新书很受欢迎，对方显然是看中了这点。"
简书抿了抿嘴唇。她的最新小说《午后三时的告别》登上了畅销榜，也因此引来了各种盗版和侵权。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程远重逢——作为她的代理律师和版权受到侵害的作家。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他们专业而高效地讨论着案件细节，默契地避开任何私人话题。程远条理分明地分析法律风险，简书则提供创作过程的证据。表面上看，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律师与客户会面。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程远合上文件夹，"对方已经表示愿意和解，赔偿金额应该能达到您的预期。"
"谢谢。"简书将散落的纸张收进包里，动作刻意放慢以掩饰手指的颤抖，"费用方面..."
"事务所会直接与出版社结算。"程远站起身，犹豫了一秒，"需要我帮您叫车吗？"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窗，模糊了城市的轮廓。简书想起大学毕业典礼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程远站在宿舍楼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说"我们暂时分开吧"，而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我自己可以..."她的话被一道闪电打断，随即是震耳的雷声。大楼的灯光闪烁了几下。
程远看了看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我车停在地库，至少让我送您到地铁站？"
简书想说不用，却发现自己点了点头。他们沉默地乘电梯下到停车场，沉默地坐进他那辆深灰色轿车。车内弥漫着皮革和咖啡的气息，后座上散落着几本案卷和一个健身包。程远的生活就这样碎片式地展现在她面前，既熟悉又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