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丫蹲在地上,看着散落的青枣在泥里滚,眼眶突然发热。
「渔丫!」
老默的声音从窝棚里传来,渔丫赶紧抹了把脸,应了声「来了」。
老默看见渔丫,抬头笑了笑:「今天风大,别去涡边了,就在浅滩转转。」
渔丫点头应下。
4
船划出去时,日头刚过树梢。
渔丫望着岸边的老杨树,叶子被风掀得哗哗响,像无数只手在拍巴掌。
老默说这叫「鬼拍手」,挨着河的杨树林,到了秋汛就会招水祟。
渔丫刚在浅滩撒下第一网,就见水面漂来东西,是个河泥娃娃!
娃娃在水里一沉一浮的,像在跟她打招呼。
她心里「咯噔」一下,鬼使神差地撑起篙,跟着那娃娃往前划。
风越来越凉,「拍手」声也急了,杨树林的影子投在水里,像无数扭曲的人在摆手,看得人头皮发麻。
等她反应过来,船已到了杨树林边,树根在水底盘成一团团,像无数只手在泥里抓挠。
娃娃被一丛水草绊住,渔丫弯腰去捞,指尖刚要碰到,船身突然猛地一晃,她「咚」地栽进水里。
黄河边长大的孩子,水性比鱼还好,她闭气翻身往水面游,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
不是水草。
那东西滑溜溜、硬邦邦的,她低头往水里看,是杨树林的根!
这些根在岸上不起眼,到了水里却长得又粗又密,有的勾住她脚踝,有的绕上她小腿,越挣缠得越紧。
渔丫慌了。那些根像有知觉,她往哪挣,它们就往哪缠,一点点把她拖入水底。
「鬼拍手」的声响变得空洞,她最后望了眼水面,看见那河泥娃娃漂在不远处,身上刻着两个字。
河水漫过头顶,渔丫的意识像被泡发的鱼饵,松松软软地散开来。
恍惚间,水底竟亮了起来,不是天光,是团柔和的白,温暖地裹着她。
她看见了两个面目模糊的人影:
男人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捧着本书;
女人站在他身边,梳着齐耳短发,发梢别着朵银白的芦苇花,笑起来眉眼弯弯,正用指甲在泥娃娃背上刻字。
「溪溪,快来看。」女人的声音像浸了水。
渔丫想开口,却只吐出一串气泡。
「这是咱闺女的名字。」男人的声音响起来。
渔丫的心脏猛地一缩,这声音……好熟悉!
她挣扎着想靠近,却被一股力往后拽。
女人手里的娃娃突然掉进水底,直挺挺朝她漂来,背上两个字越变越大:「秦溪」
「认出来了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不是水里的,是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那是你爹娘。」
她猛地抬头,看见水面上漂着张脸,是秦文舟!
不,是梦里那个捧芦苇花的男人,是刚才水底的白衫书生!
「爹……」她在心里喊,喉咙里却发不出声。
脚踝的束缚突然松了,一只有力的胳膊穿过她腋下,把她往水面托。
口鼻露出水的瞬间,她贪婪地吸了口风,腥甜的空气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混着河水往下淌。
「别怕,溪儿。」秦文舟把她抱上岸,用帕子擦她脸上的泥。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找了你十八年,终于找到了。」
渔丫趴在滩上,咳得肝肠寸断,意识一点点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