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史上唯一女帝,却立了另一位女子为后。

朝臣骂我荒唐,百姓视我妖魔,我只轻笑不语。

无人知冷宫地下凿空三丈,夜夜红烛高燃照婚书。

她总哭着求我放手:“史笔如刀,你会遗臭万年。”

我咬破指尖点在她眉心:“史书由胜者书写。”

直到反军冲入宫门那日,她凤冠霞帔坐在龙椅上。

一支穿云箭穿透她心口,血溅在我刚写好的《废后诏》上。

她染血的手抚我脸笑道:“现在…你是明君了。”

她不知,没了她,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1.

殿外杀声震天,撞锤轰击宫门的闷响,一下,又一下,像敲在朽空的巨木上,震得殿梁上的尘埃簌簌落下,在金砖地上铺开一层细密的灰。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和烟燎火气,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城中心,此刻已是最后的修罗场。

烛火摇曳,将偌大宫殿的影子拉得鬼祟而扭曲,仿佛无数魑魅魍魉在墙壁上舞蹈,庆贺一个时代的倾塌。

我坐在案后,玄色的帝袍逶迤在地,沉甸甸压着身子,也似压住了每一次呼吸。

面前的明黄绢帛上,《废后诏》三个字墨迹新干,森冷地映着跳动的火光。

最后一笔,拖得凌厉决绝,几乎要刺破绢缎,像我此刻绷紧欲裂的心弦。

玉玺就在手边,冰冷沉重,雕琢的螭龙盘踞,沉默地等待着。

只差它落下去。

印落,便是山河永诀,将她从我生命里彻底剜去。

“哐——!”

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木材迸裂的刺耳哀鸣,远处最后一道宫门似乎破了。

潮水般的喊杀声猛地拔高,汹涌灌入,不再是隔着一重重的殿宇宫墙,而是近在咫尺,夹杂着兵刃砍入骨肉的钝响和濒死的惨嚎,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脚步声、甲胄碰撞声,正沿着汉白玉的御道,朝着这座帝国最核心的殿宇疯狂逼近。

我能想象叛军眼中贪婪的红光,以及那些曾经俯首帖耳的臣工们,此刻或许正躲在叛军身后,等着看我这“荒唐”女帝的下场。

2.

殿门轰然洞开,寒风裹着浓重的血腥气倒灌进来,吹得满殿烛火剧烈倒伏,几乎熄灭,几支细弱的甚至就此沉寂,留下一缕青烟。

光与影的剧烈晃动中,一道身影,却逆着那乱流,缓缓步入。

凤冠巍峨,珠翠璀璨,缨络垂落间,是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大红的嫁衣,金线密织出翱翔九天的凤凰,广袖逶迤,裙裾在沾染了血污的金砖上拖行,像泼开一道浓烈到惨伤的血痕,一路蔓延至殿心。

她一步步走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步态稳得异常,甚至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和诡异的神性。

殿外的火光照亮她身后混乱厮杀的人影,刀光剑影在她周身明明灭灭。

她却目不斜视,仿佛踏的不是亡国路,而是祭天祀地的神坛,周遭的杀戮不过是虚无的布景。

我看着她,看着那身我亲手为她披上的嫁衣,看着那张在珠帘后平静得过分的脸。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

指尖早已抠进掌心,刺痛尖锐,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