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4.

她们说,我是史上唯一的女帝,却立了另一位女子为后。

荒唐淫靡,悖逆人伦。

朝臣的唾骂,言官的死谏,雪片般的奏章堆积在龙案一角,很快被更多的急报淹没。

市井坊间,百姓眼中隐秘的恐惧与鄙弃,流言蜚语如同冬日檐下冰凌,尖锥地悬在头顶,无一日不寒。

他们需要解释,需要忏悔,需要我承认这惊世骇俗的背德。

我坐在龙椅上,指尖划过光滑冰冷的扶手,听着殿下山呼万岁,声音洪亮整齐,底下藏着多少惊疑、多少算计、多少等着看我这女子能撑到几时、如何收场的目光,我一清二楚。

面对汹汹物议,我只偶尔勾起唇角,轻哂不语,目光掠过殿外,望向冷宫的方向。

他们怎会知道。

又或者,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冷宫最深处的殿阁地下,早已被我悄无声息地掏空。

三丈之下,别有洞天。

没有朝堂的硝烟,没有史官的刀笔,没有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只有夜夜高燃的红烛,手臂粗细,淌着泪,将四壁照得通明如昼,暖光融融,映着墙上、案上,无处不是的婚书。

一张张,一绢绢,材质从粗糙的宫绢到细腻的吴绫,字迹从少女时代的青涩跳脱到登基后的沉稳雍容,内容从“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到“山河为聘,日月为证,生死同契,永不相负”。

全是我的笔迹,写给同一个人。

我的小表妹,我唯一的妻,亦是,我藏在深渊下的月亮。

5.

她总在那过于明亮的烛火里哭。

不是嚎啕,是那种极压抑的、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破碎呜咽,肩膀细细地颤,像受不了红烛暖光里一丝不存在的寒风。

珠钗卸了,青丝铺了满枕,更衬得脸苍白脆弱,易碎如琉璃。

“放手吧…陛下…”

她一遍遍地求,声音被枕头吸走大半,只剩断续的气音,像随时要断的线,“史笔如刀…他们会把你…描摹成千古罪人…你会遗臭万年…”

陛下。

她后来总是这样叫我。

恭敬,疏离,刻意划出那道无法逾越的君臣鸿沟,时刻提醒着我,也凌迟着她自己。

我不许她哭,有时用唇粗暴地堵回去,有时用手胡乱地擦,动作却总是带着帝王惯有的、不容拒绝的力道和焦躁。

那夜她不知又被怎样的噩梦魇住,或是听多了宫人私下的议论,哭得尤其厉害,眼泪滚烫,大颗大颗砸下来,灼在我心口,比龙椅上暗藏的冷箭还疼。

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拉高,按在枕上,眼底赤红,齿尖狠狠咬破自己指尖,殷红的血珠霎时涌出,聚成饱满一滴。

她惊得忘了哭,睁大湿漉漉的、受惊小鹿般的眼看我。

我将那沁血的手指不由分说点在她眉心,用力一抹,一道鲜红的竖痕,宛若朱砂痣,惊心夺目,为她苍白的脸平添一抹妖异的艳色。

“怕什么?”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那血痕在她无暇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