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黄昏总带着点偷来的慵懒,夕阳把云絮染成浸了蜜的橙红,连空气里都飘着晒过的棉絮味。小河在岸边绕出个温柔的弧度,清得能数见水底鹅卵石上的青苔,几尾半大的鱼虾藏在水草丛里,尾巴一甩就搅起细碎的光斑,活像放学路上背着书包疯跑的小学生,书包带在背后颠得老高。
我半陷在岸边的狗尾巴草里,草尖蹭着脖颈发痒。天边那片晚霞正变幻着模样,一会儿像铺开的织锦,一会儿又化作翩跹的飞天,飘带在风里舒卷自如。我看得发怔,连睫毛上落了层金粉都没察觉。
“好看吧?”
旁边忽然淌来个清甜的女音,像冰汽水开瓶时的轻响,带着点气泡炸裂的微麻感。我扭头,见个穿白裙的姑娘正眯眼望着云霞,夕阳在她侧脸勾出层毛茸茸的金边,把原本就俏的眉眼衬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她的白裙不是那种亮眼的白,是洗得有些发旧的米白,裙摆绣着几簇淡蓝色的小花,被风吹得贴在小腿上,露出纤细的脚踝。
我竟没觉得奇怪 —— 她怎么悄没声儿地蹲在这儿?反倒觉得这情景本该如此,就像晚霞该染红天空,鱼虾该藏在水草里,她就该披着一身夕阳,出现在这狗尾巴草疯长的河岸。
“嗯,” 我抬手揉了揉被夕阳晃花的眼,指腹蹭过发烫的颧骨,“你叫什么?”
姑娘转过头来笑,嘴角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时像盛了两汪泉水。就在她开口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脑子里像被塞进团棉花,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明明该有风声、水声、草叶摩擦声,此刻却静得诡异,又像是有千万只蝉在耳膜上振翅,闹得人发懵。我只看见她嘴唇轻轻动着,像蝴蝶停在花瓣上,翅膀扇动的频率都透着温柔,可那声音怎么也钻不进耳朵。
过了好一会儿,那层棉花似的阻隔才慢慢散开,听见她带着点担忧的轻唤:“你怎么了?脸都红了。”
我脸上腾地烧得更厉害,喉咙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嗫嚅着说:“对不住……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姑娘仰头看我,眼波在我眉骨上打了个转,害得我下意识摸了摸眉毛 —— 该不是早上没剃干净的胡茬蹭到这儿了?她的睫毛很长,被夕阳染成金棕色,眨动时像两把小扇子。“我叫辛馨,” 她声音里裹着笑,尾音微微上翘,“你是君忘吧?”
我愣愣点头,眼睛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直勾勾盯着她温润的嘴唇。她怎么知道我名字?这问题在脑子里打了个旋就飘走了,远不如她唇角的梨涡重要。那梨涡不深,笑起来才显现,像被春风吻过的浅坑,盛着晚霞的碎光。
“傻样儿,看什么呢?” 她笑着别过脸,发丝被风拂到脸颊上,几缕碎发粘在唇角,她伸手去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
我喉头滚了滚,脸烫得能煎鸡蛋,脑子里像有群野马在狂奔,脱口而出:“你…… 你准是个妖精。” 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舌头,又赶紧补了句,“可我能亲你一下吗?”
辛馨 “咯咯” 笑起来,肩膀轻轻颤着,白裙裙摆扫过草叶,惊起只绿蚂蚱,蹦到她的裙摆上,又被她笑着弹进草丛。她转回头时,伸手掠了掠鬓边的乱发,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又像是默许。我的心脏突然擂起鼓来,咚、咚、咚地撞着肋骨,逼得我只能张大嘴喘气,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香味,像白兰花混着青草,清淡却让人心里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