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对食,是太监与宫女结为假夫妻。而净言,是这教坊司里最卑贱、最无能的哑巴。

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我看见管事嬷嬷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看见周围的罪奴们投来同情又鄙夷的目光。

我看见那个叫净言的哑巴小太监,从角落里走出来,跪在萧淮面前,沉默地磕头。

他身上,还穿着我给他的那件棉衣。

原来,那件棉衣,是催命符。它让萧淮注意到了我,也让他找到了羞辱我爹、羞辱沈家的最好方式。

他恨我爹。

我爹的刚正不阿,衬得他这阉党奸佞越发不堪。

萧淮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刺骨的恶意。

“沈小姐,咱家这个安排,你可还满意?”

“你爹教你读圣贤书,可曾教过你,什么叫‘求仁得仁’?”

“你不是喜欢做善事么?咱家,就成全你。”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上满是快意的残忍。

我唯一的希望,碎了。

碎得那么彻底,那么讽刺。

2

我被带到了净言的住处。

那是在宫里最偏僻的角落,一间破旧的杂物房,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这就是我往后的“家”。

净言走在前面,依旧穿着那件不合身的棉衣,显得他的身形更加瘦小。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沉默地站到一旁,让我先进去。

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

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管事嬷嬷将我的铺盖扔在地上,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交代:“九千岁吩咐了,沈晚宁,以后你就伺候净言。他若是有半点不好,仔细你的皮!”

说完,她鄙夷地看了我们一眼,仿佛我们是什么肮脏的瘟疫,匆匆走了。

门被关上,屋里更暗了。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净言看了我一会儿,走到床边,开始默默地整理我那床破旧的铺盖。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如果我没有把那件棉衣给他,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可我知道,这不怪他。

怪我蠢,怪我信错了人,怪我在这吃人的地方,还妄想保留一丝善念。

“你出去。”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净言的动作停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让你出去!”我提高了声音,积压在心口的屈辱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不想看见你!”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

我冲过去,用力推他,“滚!你给我滚!”

他被我推得一个踉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但他没有反抗,也没有生气,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我发泄。

我打他,骂他,可他就像一个木头人,毫无反应。

最后,我累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去,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哭我被冤死的爹娘,哭我沈家满门的忠烈,哭我天真可笑的信任,哭我跌入尘埃、再无出路的未来。

不知哭了多久,我感觉有东西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