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夜里,他醒了。
我趴在床边打盹,感觉有人在摸我的头发。
我猛地惊醒,对上了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他醒了。
我心中一喜,脱口而出:“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迷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这才想起,他是个哑巴。
我有些尴尬,连忙倒了杯水道:“你刚醒,别说话,喝点水。”
他没有喝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是那天求太医时,磕头磕破的。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星光在闪动。
然后,他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一个字。
“疼。”
5
净言醒了之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他会帮我做事,会把自己的饭菜分一半给我,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虽然依旧沉默,却会坚定地挡在我身前。
李德那天之后,消停了许多。大约是怕闹出人命,萧淮会真的追究。
宫里的捧高踩低,是刻在骨子里的。见我们似乎入了九千岁的眼,那些欺凌也渐渐少了。
日子,好像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我开始利用我曾经的学识,为我们谋求生路。
我爹是太师,我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虽不精通,但认得的字,比宫里大多数人都多。
我帮那些不识字的宫女太监们代写家书,只收取一点微薄的润笔费。
有时候是一块糕点,有时候是几枚铜钱。
日子虽然清贫,但至少,我们能吃饱了。
净言总是在一旁默默地帮我磨墨,看我写字。
他很聪明,我写的字,他看几遍,就能模仿个七八分。
有时候我累了,他会接过笔,替我写完。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这天,我正在给人写信,萧淮身边的总管太监福安,突然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食盒,说是九千岁赏的。
我心里一沉。
萧淮的赏赐,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拿的。
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精致的燕窝粥。
福安笑眯眯道:“沈姑娘,千岁爷说了,您是读书人,身子金贵,该好好补补。”
我跪下谢恩,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萧淮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福安走后,我看着那碗燕窝粥,迟迟不敢动。
净言走过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自己先尝了一口。
然后,他对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粥没毒。
可我还是吃不下。
萧淮就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我的命运之上,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吐出致命的毒信。
净言看我没胃口,便拿过碗,一口一口,把那碗燕窝粥吃完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俩,一个罪臣之女,一个哑巴太监,倒真的像一对相依为命的“夫妻”了。
“净言,”我轻声问,“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比画了一个“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