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是在灵根灼痛的余韵里睁眼的。
指尖触到素白弟子服的瞬间,那熟悉的粗布纹理顺着指缝钻进心里,带着三百年未散的寒意。她猛地坐起身,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是因为重生的惊喜,而是前世魔气撕裂躯体时的剧痛,还残留在魂魄深处 ——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扎在灵根断裂的地方,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却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没有前世被魔气侵蚀后发黑的痕迹。视线扫过床榻,是她睡了三百年的旧木板床,床脚还留着她刚入宗门时不小心磕出的浅痕;再看案几,半张没烧尽的 “逐徒令” 摊在上面,篆字边缘还沾着松烟墨的温度,旁边放着她昨夜抄到一半的《修仙基础诀》,书页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
晨光透过雕云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格子影,空气中飘着紫霄殿特有的、混合着松针与凝神茶的味道。楚瑶下意识摸向丹田,指尖传来熟悉的酸胀感 —— 那是灵根运转时的正常反应,不是前世被夜澜风亲手废去后,空荡荡的虚无。
三百年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作为灵根微弱的孤女,在玄霄宗大选里被长老判定 “难成大器”,是夜澜风穿着玄色仙袍,站在演武场上,淡淡一句 “此女眼神干净,我收了”,将她从淘汰的边缘拉回来。那时的她,觉得夜澜风就是天上的仙,连他垂眸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救赎的光。
她想起自己为了跟上他的脚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手指被剑刃割得满是伤口,却还是偷偷把他常用的霜刃剑擦得锃亮;想起他闭关三月,她在殿外守了九十天,每天煮好凝神茶温着,等他出来时,茶凉了就重新煮,最后煮得整个偏阁都飘着茶香;想起她为了给他找炼制 “清心丹” 的冰莲,闯极寒之地,被雪妖兽伤了右腿,拖着血淋淋的伤口回来,把冰莲捧到他面前时,他只淡淡说了句 “知道了”,连她的腿都没看一眼。
最清晰的,是前世被废灵根的那天。
她跪在紫霄殿的金砖上,素白弟子服被灵根断裂的鲜血染透,手里攥着那把他送的霜刃剑,剑穗上她偷偷绣的寒梅,被血浸成了暗红色。林婉清跪在夜澜风脚边,哭着递上那块沾着魔气的衣角,说 “师妹定是被魔族蛊惑了”。夜澜风站在主位上,玄色仙袍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废去灵根,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入玄霄宗。”
她还记得自己被魔族围攻时的场景。灵根已废,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死死攥着霜刃剑,一步一步朝着城楼的方向挪 —— 那里站着夜澜风,被林婉清拽着手臂,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魔气像黑色的藤蔓,缠上她的四肢,将她的躯体一点点撕裂,她却突然笑了,对着城楼的方向喊:“夜澜风,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魂飞魄散的前一秒,她看到夜澜风猛地挣开林婉清,朝着她的方向跑来,眼里满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可那又有什么用?她的魂魄已经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雾。
“吱呀 ——”
偏阁的门被推开,木质门轴的声响打断了楚瑶的回忆。她抬眼,撞进夜澜风满是血丝的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