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玄色仙袍皱巴巴的,发梢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外面跑回来,连衣襟都没整理。他手里攥着那把刻着 “澜风” 二字的霜刃剑,指节泛白到几乎断裂,剑穗上的深蓝色丝线缠在一起,像是被人反复攥过。他的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刚从重生的剧痛里缓过来,连仙尊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两人目光相撞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
夜澜风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死死盯着楚瑶的眼睛 —— 那不是前世她跪求他收回逐徒令时的卑微期盼,也不是被魔气吞噬时的绝望,而是带着三百年伤痕的清冷疏离,像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太了解楚瑶了,三百年的师徒情分,让他一眼就看穿:楚瑶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全部记忆,回来了。
“楚瑶,你……” 夜澜风踉跄着上前,脚步有些虚浮,手伸到半空又猛地顿住,像是怕碰碎了眼前的人。他的声音发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愧疚,“我知道…… 我都知道了。噬心咒是你替我挡的,林婉清的魔气衣角是伪造的,逐徒令是我糊涂…… 前世是我害了你,我不该不信你,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魔族,不该……”
他的话越说越乱,前世自毁仙躯前的悔恨,此刻全堵在喉咙里,翻涌成酸涩的泪水,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想起自己查清真相后,在空荡荡的紫霄殿里守了一百年,每天看着楚瑶以前煮茶的银壶、抄过的典籍、编了一半的剑穗,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说话;想起他废了林婉清的修为,把她扔进万魔窟时,林婉清笑着说 “你现在才来赎罪,晚了”;想起他最后在忘川河畔找了五百年,连楚瑶的一缕魂魄都没找到,最后只能自毁仙躯,只求能陪着她一起消散。
楚瑶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弯腰将散落的修仙典籍摞齐。她的动作从容,指尖划过书页时,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像前世那样,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跳加速。三百年的痛苦不是一场梦,那些被辜负的真心、被撕裂的信任、被毁灭的人生,早已把她对他的爱意,磨成了冰冷的灰烬。
“师尊。” 楚瑶将典籍抱在怀里,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桃木簪稳稳地别在发间 —— 那是她刚入宗门时,自己在山下买的,不是他送的任何一件贵重饰品。她抬眼时,眼底只剩疏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逐徒令既然写了,就不必收回。弟子今日便离宗,往后玄霄宗的事,与我无关。”
夜澜风瞳孔骤缩,像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前世的今天,她还跪在偏阁外,冻得嘴唇发紫,一遍遍地求他 “师尊,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可现在,她连多待一刻都不愿。
“不是的,楚瑶,” 他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霜刃剑垂在身侧,剑穗晃得他心慌,“逐徒令我已经烧了,林婉清我也不会再信她。你替我挡的噬心咒,我会找最好的丹药帮你调理;你想要的修炼资源,我都给你,玄霄宗的藏书阁,你可以随便进;你要是不想做我弟子,做朋友也行,做…… 做什么都好,只要你别走。”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恳求。这是他第一次放下仙尊的架子,对着一个弟子如此卑微 —— 以前的他,从来都是被人仰望的,连说句话都带着威严,可现在,他只想留住楚瑶,哪怕只是让她留在玄霄宗,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